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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孙霖赶紧拦住了公孙雷，他与佟衡多少有点交情，往年公孙雷没回来之时，也是请了佟衡及其师弟来核算账簿，两人起了龃龉，在场的人只有公孙霖有身份和立场周旋一二了。

“大哥，此事容我解释……”公孙霖拉住公孙雷，小声说了方才的事。

公孙雷刚刚在另一边看着村民们清算粮食，看到公孙霖带了两人去账房先生边上，好奇之下才走过来，只听到佟衡出言不逊，对于前因后果了解的不是很清楚，听了公孙霖的话后，看了一眼黄晟，对公孙瓒道：“瓒儿，你仲父说你算术了得？”

公孙瓒拱手淡淡道：“阿翁，家师不屑于此小道，吾只得口耳之学。此事在吾看来，易耳。”

公孙雷点点头，脸上淡漠神色未变，回身对佟衡道：“既先生有看轻某儿之意，某此等小事也不敢劳烦先生了。二弟，先生这等饱学之士某高攀不起，从今日起便不要再请来了，送客！”www.medabc.com.cn 江南文学网

公孙霖只得点头应是，佟衡却急了，一来公孙家族是附近最大的家族，这等家族放话出去说高攀不起，附近可就再没人敢请他了；二来每年公孙家族给的报酬是不小的进项，佟衡并没有什么背景，若是有也不会只是个账房先生；三来契约是早已定好的，因为这事被赶出去，违约金可不是小数，急忙拱手道：“公孙族长，此事是在下错了，在下……在下愿意致歉！”

公孙雷没有马上答应，而是看着公孙瓒，问道：“瓒儿，你意下如何？”

公孙瓒没有说话，只是盯着佟衡，佟衡心里紧张，不敢与公孙瓒对视，只好左右张望。

看了一会儿，公孙瓒忽然问道：“听闻先生报酬不低？”

佟衡愕然，心想这和我的报酬有啥关系？但此时声势已为公孙雷所夺，哪怕是公孙瓒的问话他也不敢不答，只好回道：“是，此事却是仲雱早已与吾定好，契约也已签订，每年都是如此啊。”

公孙瓒又问：“先生以为此差事难否？”

佟衡心想你跟我聊这个我可就不困了啊：“此事不难，只是孤竹城内精通算术者共一十二人，其中四人为吏，三人为行商账房，剩余五人以吾与师弟二人功课为最好。方圆数十里，除吾师兄弟二人外，断无人可于三天内厘清公孙家族账务。”

说着说着佟衡似乎回忆起了自己的辉煌岁月，脸上逐渐露出了自得的神色，说到最后一挺胸，便想背手做教训孩子的姿态。

公孙雷可不惯佟衡这臭毛病，哼了一声，冷冷的盯着佟衡的侧脸。佟衡只感觉身体一寒，下意识瞅了公孙雷一眼，赶紧又恢复了谦卑的神态。

公孙瓒呵呵一声，明明是笑着，佟衡却觉得自己被嘲讽了。公孙瓒并未在意佟衡的反应，自顾自说道：“先生既有此自信，吾便于先生打个赌，如何？”

佟衡此时只是摄于公孙雷的威压，虚与委蛇，想办法抱住工作而已，对于一个黄口小儿，他是打心眼里瞧不上的，更别说什么赌约了，正待拒绝，只听公孙瓒说道：“若是先生赢了，今年的报酬以五倍计算。”

佟衡的眼睛瞬间亮了，一天一千钱，五倍就是五千钱，三天就是一万五千钱，换算成粮食就是……佟衡脑子一下子被金钱冲昏了，赶紧暗自掐了一下大腿，剧痛让他瞬间清醒过来，想起了公孙瓒的身份。

公孙瓒只是庶子，在这个立长不立贤的年代，庶子往往会被安排去做一些杂事，家族无论是资源还是权利都会全力向嫡子倾斜，因此公孙瓒说的话未必可以兑现，真正兑现的权力还是掌握在公孙雷和公孙霖手里。

佟衡看向了公孙霖——其实应该看向公孙雷的，但公孙雷给他的压力太大了，他没这个胆子，只好看向相对比较熟悉的公孙霖了。

在公孙雷回来之前，族内大小事务的实际管理者是公孙霖，因此各种外聘人员与公孙霖的关系都挺不错的。

公孙雷回来之后并未改变这种关系，他性子粗豪，不善管理精细事务，也不耐烦与人打交道，只是接过了族里的训练和防务这一类的工作。

公孙霖虽然继续负责族里的各种事务，但为了表达对公孙雷族长权威的尊敬，在稍微大一点的事情上都会请示公孙雷的意思，各种场合也以公孙雷为尊，兄友弟尊，可谓感情极好。

此事涉及了公孙雷的家事，何况公孙雷一上来就把态度摆的相当明确：老子儿子有不对，那也是老子关起门来教训儿子的事情，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敢来教训我的儿子？再敢逼逼我就揍你。

公孙霖也不敢托大，大哥和一个账房，孰轻孰重根本用不着比较，于是他无视了佟衡求助的目光，对公孙雷说：“大哥，此事……不小，你决定便是。”

公孙雷一直在观察着公孙瓒和佟衡，见公孙瓒先是问报酬，以佟衡反应确定了这笔报酬对佟衡的重要性后，又问了佟衡的本事，知道佟衡以此自傲，就以更大的利益去诱惑佟衡接受赌约。

公孙雷并不知道公孙瓒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这个套路让他想起了去年公孙瓒与他立下赌约时的所作所为，两者何其相似！

“难道瓒儿的老师真的交给他什么神奇的算术之法？”公孙雷很疑惑，只是他相信以公孙瓒的性子，既然主动挑衅了，那肯定不会吃亏，必定留有后手，便道：“既然瓒儿有信心，那就随他去吧，不过几千钱，我公孙家族拿得出。”

好配合！公孙瓒心底喝彩，这个阿翁和他真可以说是最佳搭档了，每次他不用说什么，公孙雷就会自动脑补他的意思，做出最有利于他的选择。

佟衡大喜，公孙雷以族长身份答应了赌约之事，那起码赌资是没得跑了，接下来需要商量的是赌什么，毕竟他现在身在公孙家族地界，若是公孙家族打算在这上面动什么手脚他是真没办法，既然如此，就选择自己最擅长的吧。

“先生身在公孙家族地界，想必也担心我们会动什么手脚吧？”公孙瓒说道。

“对啊……嗯？不，我不是我没有你瞎说！”佟衡正在沉思，下意识接上了话，突然意识到不对，赶紧否认三连。

公孙雷冷哼一声，道：“某不屑为之。”公孙霖看向佟衡的目光中也多出了冷意。

佟衡今天的情绪真可谓大起大落，悲喜不断交替让他都快麻木了，以至于此刻他的心情非常复杂，公孙瓒和公孙雷的接力压迫让他觉得自己仿佛在孤身对抗强大的恶势力，渐渐的生出了“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感觉。

“你划下道来，吾接着便是了！”此刻荆轲附体的佟衡觉得自己无所畏惧，甚至他觉得给把刀他就敢舍得一身剐，把皇帝拉下马。

公孙雷“咦”了一声，跟公孙霖说：“这位先生竟还有几分骨气？”

公孙瓒一头雾水的看着抖擞起来的佟衡，心想这个人是不是疯了？又看了几眼，始终不得其法，于是抛开这个念头，继续说道：“我们就以另一处的账目为准，谁先算出总数，谁即为胜。”

佟衡考虑了一下，另一处的账目是他的师弟在记录，公孙家族理应不会插手，如此倒也算公平。他盘算着，打算等师弟过来核实一下情况。

“不用担心，不会有其他人帮忙，吾一人足矣。”公孙瓒淡淡的说道。

佟衡一愣，大怒，他还没从豪迈的状态退出来，此时恶向胆边生，一步踏前，怒吼道：“竖子安敢小瞧于吾！吾……”

公孙瓒背了双手，在背后冲着公孙雷摇了几下，示意横眉倒竖的公孙雷别动手，继续道：“唉，这还不肯答应吗？也罢，吾不出手，吾族弟从学于吾，可代为应付。”

佟衡被连续激怒，终于失去了理智，大吼道：“吾应下便是！”

公孙瓒只是不信，道：“哪有人应下赌约却不谈自己的赌注的？”

佟衡道：“你说如何便如何！”

公孙瓒神色不动，心中大喜，从佟衡被公孙雷第一次喝止开始，他就一直在布局，无论是以利诱之让佟衡答应赌局，还是反复激将，从而让佟衡做出承诺，都是他的手段，意外之喜是公孙雷的配合。

佟衡此人虽有点本事，但大抵是个书呆子，公孙雷和公孙瓒一个打压一个激将，配合默契之下很快就让他失去了理智。

“不后悔？”“不后悔！”“好！此事吾并无逼迫，请阿翁和仲父做个见证！”公孙瓒又说了两句话，把局面落定，公孙雷“哼”了一声，并没答话，公孙霖郑重说道：“是，此事某看的一清二楚，可以作证。”

于是公孙瓒小声吩咐黄晟道：“赶紧把小越，不，把他们全都叫过来，有鱼上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