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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唐亦酒睁开眼睛第一件事就是下床去看镜子——

镜中的四个人影依旧没有消失。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总感觉一晚上过去，镜子中的人影似乎变大了一圈。

但当唐亦酒把手掌贴上去，发现它们仍旧是手掌大小。

“好奇怪，这些影子到底是什么东西，总给我的感觉不太舒服。”唐亦酒嘟囔道。

洗漱结束，唐亦酒走出屋子，发现邓宇已经坐在餐桌旁，刚结束了用餐。

“你可真够慢的，还说自己不麻烦。”邓宇头也没抬，阴阳怪气道。

唐亦酒握拳，自知理亏，只得重重拉开凳子，闷头干饭。

进入第二轮后，玩家的生活待遇得到了质的提升。

早餐供应从原本黑黝黝的杂粮面包和一个苹果，变成了一碗热气腾腾的小米粥，配上两个肉包子，还有小碗水果沙拉。

唐亦酒甚至在想，如果可以狗到第三轮，可能直接住上总统套房。

“昨天晚上，你有没有遇到什么——奇怪的事情？”唐亦酒斟酌半天才问道。

“什么事情？”邓宇突然抬起头，不满道，“我只听见你半夜起来做仰卧起坐的砰砰声，很吵，知道吗？！”

“啊，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唐亦酒嘴上这么说，却在认真观察邓宇的神色，确认了两遍，才发现邓宇好像真的不知道镜中影子的事情。

说着，唐亦酒三下五除二解决掉早饭，和邓宇一起出门。

两人从未沟通过自己在第一轮的经历，但一出门后不约而同直接奔向第二层。

唐亦酒感到好笑，看来所有通关的人都知道一层居住的全部是玩家，只有二层才有原住民NPC们。

上了二层，邓宇先敲了201和207的门，开门的分别是一个小女孩和老爷爷。

但见到他们后，邓宇反而有些惊讶，简单沟通后，发现问不出有效的信息，便放弃了。

“他们——不是之前我找到的人。”邓宇跛着脚，走路速度不如唐亦酒快，跟在她后边说道。

“你的意思是，原来住在201和207的住户都不见了吗？”唐亦酒也十分惊讶。

邓宇点头，“原本住在这两户的NPC是一对双胞胎兄弟，我也是在他们手里获得了关于管理员的线索。”

“可是刚才他们的反应，好像是一直居住在这里的居民，并不像是刚搬进来的……”唐亦酒犹豫道。

刚才不论是那个小女孩还是老爷爷，他们神色自若，谈起如意公寓十分熟悉，自称是这里的原住民，从小就生活在如意公寓——当然，他们并没有提供任何有用的信息。

提到关于凶手的消息，一个变了脸色关门，一个则茫然不知情。

邓宇沉下脸色，“正是因为如此，事情才不好办了。”

如果游戏进入第二轮后，所有NPC都会重置的话，这就意味着所有人之前在NPC刷得好感全部清零，一切都要从头来过。

唐亦酒内心忐忑，但仍旧安慰道：“别担心，我们可以去204和205看一下。”

她内心祈祷，住在205的宅男千万不要出事——宅男还拿走了爱丽丝送给她的玩偶礼物，人要是不见了，她要上哪里去找啊！

邓宇点头，也暂时想不出更好的办法。

但结果注定要让唐亦酒失望——

唐亦酒先去敲205的门，开门的却是一个打扮时尚的都市女郎，

女人开了门，先上下打量了眼唐亦酒，又扫过她身后站着的邓宇，挑眉道：“你们要做什么？”

唐亦酒有些傻眼，“那个——请问这里原来住的那个宅男呢？”

“宅男？什么人啊。”女人身上传来扑鼻的香水味，她抱臂不悦道，“我住在这里已经有三年多了，从来没有听说过这里住过一个宅男。”

“……就是个子比较高，身材瘦弱，戴着一个黑框眼镜的男人！不超过二十五岁！”唐亦酒这才反应过来，她居然没有问宅男叫什么。

“闻所未闻！”女人的眉头深深皱起，“你是不是找错地方了？”

“好吧……对不起，打扰了。”唐亦酒神色讪讪，转身朝邓宇露出一个无奈的表情。

“等等！”女人突然喊住唐亦酒。

“怎么了？”

“这个不知道是谁扔到我的门口，可能是你那个——朋友的东西，你可以拿走。”说完，女人丢出来一个眼熟的玩偶娃娃。

唐亦酒瞪大眼睛，这正是爱丽丝送给她的玩偶，后来又转给了宅男。

宅男明明很喜欢这个玩偶，怎么会把它丢掉呢？唐亦酒百思不得其解。

“这个是什么时候出现在门口的？”唐亦酒问道。

“呃——好像是昨天晚上，要不然就是今天早上，反正就是这两天。”女人说完，砰的一声关上了门。

唐亦酒捡起地上的玩偶，摩挲了半天——

玩偶的外衣已经有些脏了，脑袋上落满了灰尘。

她见过宅男收集的玩偶，每一个都是放在特指的玻璃容器内，一尘不染。再加上他很喜欢这款玩偶，更不可能这样对待玩偶。

难道宅男出事了？

唐亦酒瞬间有些焦虑，可是又不知道该去哪里找到宅男的下落。

“不是还有204吗？去敲门问问。”这时，一直在旁边没吭声的邓宇突然说道。

“哦，对——”唐亦酒这时反应过来，内心又燃起一丝希望。

204住的是老太太，作为管理员的母亲，身上又有特殊道具，总不可能轻易被替换掉。

唐亦酒敲响房门，只敲了三声，房门就从里面打开了。

看见熟悉的防盗链，唐亦酒还来不及松口气，就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慢吞吞道：“你好，请问是有什么事情吗？”

她抬起头看去，发现204开门的人根本不是老太太，而是管理员！

“你怎么会在这里？！”唐亦酒惊讶道。

“这里是我的家呀……这位租客，请问你有什么事情吗？”管理员拖长了语调，惹人讨厌，他并没有打开防盗链的意思，只是站在门板后面问道。

“我要找住在这里的老太太，就是你的母亲。”唐亦酒说道。

“哦——很抱歉，母亲生病了，不能见客。”管理员说完这句话就要关门。

突然，屋内传来老人的咳嗽声，管理员原本平静的脸色突然扭曲了一瞬。

“你在骗人！”唐亦酒喊道，连忙用胳膊挡住门缝，但管理员比老太太的速度更快，不等唐亦酒扑过去，已经将门重重甩上。

随后任凭唐亦酒怎么敲门，204的房门紧闭，再也没有人来开门。

“该死！”唐亦酒懊恼锤墙，早知道就应该在门打开的一瞬间不由分说，直接闯进去。

不过比起生死未卜的宅男，她起码可以确定老太太是活着的——

这里实在太邪门了，真是让人摸不到头绪！

“等等，刚才为什么你没有和管理员说话？”唐亦酒冷静下来，怀疑道，“昨天管理员过来通知消息的时候，你明明可以和他正常对话呀。”

“你以为我没试吗？在他开门的瞬间我就试了，但是没有成功。”邓宇冷哼了一声，“现在才想起来问我，早做什么去了！”

“……什么意思呢？”唐亦酒按捺着脾气问道。

“我有一个特殊能力，可以短暂吸引游戏内NPC的视线，引导他们与我进行对话。”提起这个，邓宇神色有些烦躁，抓了抓头发，才继续道，“昨天管理员出现的时候，我明明可以使用这项能力，但今天不知道为什么，这个能力在他身上失效了——不，准确讲，今天走访的这四户原住民NPC，我的能力都不起作用了。”

“唔，”唐亦酒沉思道，“我有一个猜测。”

“什么？”

“或许不是你能力的问题，而是进入第二轮游戏后，如意公寓换了一批新的NPC，房子应该也进行了融合改造。”唐亦酒推测道，“刚才这些NPC们都没有走出房门，或许正是受到这样的限制，下次可以等他们离开房间时，再进行对话实验。”

“你怎么能确定自己推测的合理性？”邓宇怀疑道。

被邓宇质疑，唐亦酒也没有生气，他们本来就不是朋友，怀疑和不信任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她只是问道：“……你或许听说过多元宇宙的理论吗？”

邓宇看她的眼神，宛若在看一个智障。

唐亦酒硬是讲完自己的猜测，“不懂也没关系。我曾经遇到了过去的自己——她告诉我，逃生游戏每个世界的时间和空间都是可以独立存在的，世界的融合进度也不尽相同。在这个世界，我们是幸存到第二轮的玩家，但很有可能再另一个平行世界，我们很有可能已经死亡，或者分到了不同的公寓，你懂吗？”

她努力把道理讲得深入浅出，让邓宇理解并明白——因为邓宇是一个跛子，打扮又是如此邋遢，怎么看都不像是读过书的样子。

谁知邓宇居然摆摆手，表示让唐亦酒快进，自己理解这个理论。

唐亦酒不是专业老师，也没心情考察邓宇是不是真的理解，她指了指204的房门，继续道：“前天我在这里遇见一位老太太，她告诉我这里曾经叫平安公寓，再结合我刚才说的理论，你有没有猜到什么？”

邓宇瞳孔微缩，震惊道：“这里曾经叫平安公寓？什么时候改的名字？”

“就是在凶杀案发生的第二天。”唐亦酒说道。

“……也就是说，你怀疑那个老太婆说谎，其实这里是存在两栋不同时空的公寓。第一轮是过去的平安公寓原住民，他们作为NPC居住在二层。但是第二轮开启后，是现在的如意公寓原住民，他们并没有经历过凶杀案，一直居住在这里。”

“对，但也不对。”唐亦酒摇头，“我不认为NPC们的叙述有人撒谎。如果系统真的将两栋完全不同的公寓进行时空上的融合，代入他们的视角，认为公寓改名或者从未住过其他人，都是合情合理的。”

“那我们应该怎么办？”邓宇皱眉。

其实潜意识中，他也有过这栋公寓被人移花接木的猜测，但整栋公寓被人置换的工作量实在太大，他并没有深入细想。

可如果真的顺着唐亦酒的思路去思考，会发现很多没有留意到的细节，从而印证唐亦酒的推测——

比如房间内的生活待遇突然提升，到底是因为进入第二轮，还是因为真正的如意公寓本身条件就要胜过平安公寓呢？

“但管理员的事情，你又该怎么解释？”邓宇突然指着204的房门说道，“你听到了管理员的话，他的母亲并没有消失，只是生病没有出来。而你在平安公寓遇到的，也是管理员的母亲。”

“这个就更好解释了。”唐亦酒淡定道，“既然你具备操纵NPC的能力，也应该发现，像是管理员这样的NPC，是不具备自己神智的。”

“嗯，所以呢？”

“我们谁都没有真正见到老人，仅凭咳嗽声并不能证明他的母亲真的‘存在’，同时管理员也不一定是真正的‘管理员’，你懂吗？”唐亦酒说道。

邓宇陷入沉思，显然是在思考唐亦酒的话。

管理员是唯一同时存在于两栋公寓的角色，但确实没有任何证据可以表明他就是同一个人。同样的道理，两栋公寓的204房间，也有可能存在两个完全不同的‘老太太’。

在房门开启后，真正见到本人前，一切都是未知数。

“时候不早了，我们明天再出来找线索吧。”唐亦酒看了眼窗外天色，发现天已经黑了下来，给自己打气，“虽然换了一批新的NPC，但起码我今天排除了4个房间是与我们无缘的。”

虽然邓宇对她的鼓励不以为然，但显然认为天黑后及时回到住处是正确的决定。

他离楼梯拐角处最近，率先朝楼梯的方向走去。

唐亦酒跟在他身后，慢吞吞挪动着——邓宇是一个跛子，走路速度很慢，唐亦酒必须要十分小心，才能避免撞到他身上。

但意外还是发生了——楼梯一共上下两层，走到拐角处时，唐亦酒一时没有留心邓宇的情况，直接撞了上去。

理论上讲，如果这个时候走在楼梯内侧的邓宇可以伸手拽一把，唐亦酒是完全可以避免摔下去的。

但邓宇非但没有拽住唐亦酒，反而在唐亦酒撞上来的瞬间闪到另一侧，还下意识伸手推了一把唐亦酒！

哐哐哐哐——

一连串金属碰撞的声音。

唐亦酒像一只蹦蹦跳跳的皮球，一路滚下了台阶。

唐亦酒：“……”

疼，好他妈疼。

她的钛合金异能只强化了上半身，双腿和双脚并没有强化，一路摔下来，首当其冲的就是她的屁股——她觉得自己的屁股要裂成好几瓣了！

不过所幸剩余台阶数量并不多，除了强烈的疼痛感以外，唐亦酒并没有受到严重的创伤。

她迅速爬起来，怒瞪向邓宇，指责道：“你不帮我就算了，为什么还要推我一把！”

邓宇神色略有些尴尬，也意识到是自己反应过度，讪讪道：“我以为你想袭击我……”

唐亦酒：“……”

她朝邓宇比了个中指，疼得呲牙咧嘴，没有再等邓宇。

呵，这就是男人。

回到房间，餐厅桌子上摆放着两个篮子，装着两人晚餐的份额。

唐亦酒拆开自己那份，发现晚餐也很丰盛，有一只冷掉的卤鸡，配一个杂面窝窝头，还有一小盘蔬果沙拉和奶油浓汤。

快要吃完的时候，邓宇才慢腾腾走回来。

“抱歉，以后我会注意的。”两人视线对上，邓宇倒是率先道歉。

“唔，没什么。”唐亦酒想起自己小学生一般的反应，也有些尴尬。

其实她这个人的性格挺矛盾的，颇有些吃软不吃硬。一件对方不占理的事情，如果对方的态度张扬跋扈，唐亦酒能和对方磕到地老天荒。但如果对方细声细气，再适当展现出脆弱的一面，唐亦酒就于心不忍，往往吃下哑巴亏。

这时候她又想起来，邓宇毕竟是个残疾人，也不知道他的脚是天生跛还是后天经历造成的。

在这个弱肉强食的逃生世界，邓宇性格敏感，防卫心这么强也不全是他的责任——

想到这里，唐亦酒也莫名有些唏嘘，更加愧疚自己的行为，忙起身帮助邓宇拆了餐具。

一时间，两人的气氛倒也算是融洽。

吃完饭后两人分开，唐亦酒一进屋，看到卧室内的景象，原本要打得饱嗝硬生生憋了回去，后背冒出一身冷汗——

早上原本背对着床铺的落地镜，居然又扭了回去！

唐亦酒下意识环顾四周，发现卧室并没有其他人进来过。

“怎么可能……难道是镜子自己移动吗？！”唐亦酒喃喃道。

她打开吊灯，走近了镜子。

刚才黑暗中猛然一看，落地镜的体积特别像是一个站在黑暗中的人，才会让她冒出一身冷汗。

但打开灯之后再看，仍旧是那个普通的落地镜，散发出木质的清香，装饰的纹路高雅而有格调。

“咦？”

唐亦酒突然惊讶地发现，镜子正中央那团雾蒙蒙的人影，好像又多了几个。

这些灰色的人影占据了镜子正中央大概四分之三的面积，每一个都只有巴掌大小，但加起来的面积确实不算少。

唐亦酒清楚地记得，早上离开卧室前她数过，镜中的小人只有4个，但现在她又数了一遍。

镜子中成型的小人变成了5个！

仔细观察，还能看见第5个小人身后，又冒出来2个小人的脑袋！

也就是说，唐亦酒出去找线索的这一个白天，镜子中多出来3个小人的轮廓。

“这些到底是什么东西……”唐亦酒盯着那些模糊的人影，发现最开始的那4个小人似乎变得更清晰了一些。

其实现在说它们是人影，已经有些违和了——

还没有哪个人类，会有如此小的头颅和几乎看不见的脖颈，外加长方形的肚子。

说是人类，不如更像是一只A4纸片成精了。

突然，唐亦酒视线余光扫到镜中一角，她几乎怀疑自己的眼镜！

就在一秒前，她看见其中一个小人动了一下！

小人移动的距离不远，一厘米都不到，但它确确实实是移动了的！

并且随着它的移动，镜子中的雾面又扩散了一公分，清晰的地方越来越少了。

“好神奇……你们是有生命的东西吗？又有什么能力呢？”唐亦酒十分惊叹。

她伸出手，想要覆盖在这些小人身上比一比大小。

结果令她十分惊讶，最先冒出头的4个小人，每一个都有她的两只手掌那么大！

“喂！快离开它们！”

突然，卧室门被人大力撞开。

邓宇冲进来，就看见唐亦酒的手贴在镜子上，气急败坏道：“你在找死吗？快离开它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