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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遭的空气都浸润着桂花的香甜，锦儿俯下头埋在膝盖上，深深吸了一口，品尝这静谧的甜美。

“你最近学得怎么样？”寡言少语的刀一啸莫名地问了一句，无他，一啸心底里很想知道这女子的近况，每每心绪烦扰时，只要见到她，就如褶皱的一张书页被抚平，那么惬意。

“我？”指着自己，锦儿略有意外，明亮的眸子闪着星光，这闷葫芦竟会主动关心他人？

“我嘛，最近新近又学了几种刺绣技法，只是刺绣本领尚觉稚嫩青涩，我亦有所自觉。”

锦儿闷闷地出声，自打见识了绣娘碧云的真迹后，她便日日回味，那是碧云前辈二十五岁时就能一力完成的，自己业已十六岁，不知何时能攀登高峰，与前辈相较高下。

不过细想回来，这徐佩霖向来风流恣意，何以每次碰到关于“碧云”的甚么事时，总会情绪激动，有些癫狂、认真的模样。

“锦儿？”刀一啸自己也不知何故，有些亲昵地唤了她的名字，只是看到她有些失神，便想拉回她的思绪，好与自己多言语几句。

“嗯？你喊我锦儿？”拍拍自己的脸庞，锦儿诧异缘何想起了那个登徒浪子，又惊诧于刀一啸这样喊自己。

清楚自己有些唐突，刀一啸连忙挽回：“对不起，我有些冒昧，我是……”

“没事儿。”锦儿大喇喇地摆手一招，似是抹去尴尬，“那我能叫你一啸吗？”

两人各自点头一笑，锦儿打开剩下的糕点：“请你吃啊，虽则是你送我的，但我也借花献佛，上次你教我调整心绪，我还没感谢你啊！”

一啸闻言一怔，手有些无措地在空中举起又放下：“额，还是你一个人吃吧，我买给你吃的。”

“那有什么，好东西就是要一起分享的！”锦儿举起一块，诚恳地递于一啸面前。

无言地接过糕点，心海里一个浪头打过来，一啸掩着心里的情绪。这糕点虽称不上珍贵，却是这漫长岁月里唯一得到的分享。

原来这就是分享的温暖，可叹他从小便无人分享温暖，自遇到章锦儿之后，才渐渐有了些感知温暖的能力。

大口大口咀嚼起来，嘴里的香甜软糯正如身旁的小绣女带给自己的感觉，那么清甜，有那么恰到好处，令自己心生欢愉。

“好吃吧？我们都要谢谢对方。”锦儿绽开笑容。

不知是哪家喜事临门，夜空中绽起了烟花，就在锦儿的身侧，笑容映着焰火，焰火点燃笑靥，就这样把刀一啸看呆了，一瞬间，一啸的眸子如天光大亮。

她，很好看。

“一啸？”锦儿察觉夜风都变得有些甜腻、凝滞，便局促地喊着身旁的少年，颊上的两抹绯烟道出少女的羞涩。

刀一啸回过神来，往后晃了一下，不小心碰到了身后的佩剑，叮当作响，亦如情动，能听到情意滋长的抽芽声。

“我今晚也得回谷中复命了，锦儿，你，你早些歇息。”一啸没等说完，便甩袖飞身，只给锦儿留下一个清冷的背影。

次日，秋高气爽，臻绣坊有点动静。

“我看，她一个女子，真是恬不知耻，现下还能面色如常地坐在绣房里。”

末等绣房里，一绣女翻着眼皮子，扯动嘴角搬弄些闲言碎语。

身旁的人皆是附和着：“是呀，人都道，女子之清白，甚于性命，何以遇到这等辱没名誉之事，还能端坐在此。”

七嘴八舌的，绣房里的气息都有些浑浊。

方姑姑进门时便觉得学徒们的私语声有些刺耳，她早闻听章锦儿的事情，也不知内情，心存狐疑。如若真发生些不堪的事情，那也只能说章锦儿倒霉，不该羞辱她。

长叹口气，方姑姑瞥见章锦儿时有些讶异，她仍是埋头凝视着绣绷，手上功夫丝毫没落下，对于这些非议置若罔闻。

“好了，肃静，今日有一个好消息要告知与你们。”

绣女们皆是作兔儿状，伸长脖子竖起耳朵，方姑姑便简明扼要地公布了一个消息。

“末等绣女最后一重考验来了，你们已学艺几个月了，再过一段时间便是要期满一年了。在剩下的最后几个月里，我要你们潜心钻研，绣出同一幅作品，评得最上乘的十五名绣女，才能真正蜕变为二等绣女。”

这消息无异于晴天霹雳，这哪是好消息啊？这分明，唉，本事不济的绣女只能提前哀叹，像是预知了悲惨的命运。

“收起心神罢，你们要做的是全力以赴，不是垂头丧气。”

方姑姑知道这很残酷，但刺绣向来是技艺为上者才能继续精进的，唯有精工巧匠才能带来最优秀的绣品。

“言归正传，你们所有人的绣品题目都是一样的，题名为《百家和乐》，因着还剩几个月便是年关了，所以特意取个和乐美满的寓意。”

方姑姑后续又嘱咐了许多事宜，锦儿将这些话在脑中整理了一番，便是这几个要求：一是题材不限，只需表现出年味浓郁，阖家欢乐的喜庆味儿；二是绣法随意，自由安排，有需要点拨者可求助嬷嬷们；三，交稿当日将举办盛大的博采绣韵大会，都城显贵名流皆会出席，好的作品将会脱颖而出，技艺精湛的绣女自然也会声名大噪。

下了学，锦儿先和林杏跑到市集上畅快地游玩了一番，及至暮色四合才回了臻绣坊。

却没想到，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惹得锦儿哭笑不得。

“我不和你说，我只知道我要找章锦儿，就是近几月新来的绣女章锦儿！”

臻绣坊大门口，一个青壮年男子身着粗布麻衣，精壮黝黑的身子让人一眼即知，那大概是田间劳作的汉子。

“我是与章锦儿同乡的，你快叫她出来与我相见。”

臻绣坊的守卫哪里肯放行，便攀扯着，一群人推推搡搡的，好不热闹。

“不知道哪里来的野小子，即算我们这里有章锦儿，也不会轻易与你相见，不要在这里撒泼！”

锦儿和林杏也是倒霉，今日偏偏打算从前门进去。看到锦儿后，方家小子的嘴巴便如同火线被点燃，噼里啪啦响个不停。

“锦儿，我终于找到你了，我想你想得好苦，你怎地这么狠心。”

章锦儿气得脸都歪了，这个方家小子，怎么找过来了！

“我们不是有过亲事么？你怎好抛下我远走？”

正是臻绣坊人流如潮的时候，方家小子的一席话让这人潮掀起了巨浪。

“什么？又来一个章锦儿的暧昧者！”“看着不像是水性杨花的人啊？”

锦儿气得发指，险些撸起袖子，直接将方家小子暴打一顿。

她脸色发青，差点晕倒，残存着最后一份理智让她反击回去：“你不要在这混淆视听，我何时与你结亲了，有何凭据？再者，你不明不白，毁我清誉，再口出狂言，休怪我报官！”

人们面上是错愕，是惊异，是鄙夷。一时间臻绣坊门口像打翻了染缸，人人面上颜色精彩，等着看一场好戏。　　17752/969204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