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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川点头说道:“控制力量说难也容易，只要保持自己沉浸在力量的境界中。”

尤金凝眉蹙思，面露难色:“可我每次用龙之力的时候，都会无意杀害很多无辜的人，还有脸上的鳞片，也会引起普通人的反感。我怕…”

只见那个高大的男人不知从哪儿抽出一个石块，让众人看向他，他用两指轻轻提着石块，那石块顷刻间就成了粉末状，随风簌簌落到地面，这一招看得尤金极是眼热，他恍然大悟，之前两人过招，黎川恐怕留了不止一手，武力简直比传闻中的剑术大师兰德尔还要恐怖三分。

“你不能惧怕自己的能力，而是要驾驭它，不然就和一个孩子拿着锋利的宝剑一样危险。”

温情站了出来，谦虚道:“至于尤金殿下担忧的鳞片问题，就交给我吧，我可以用粉底和遮瑕膏帮忙掩饰住。”

顾深默默地把一个瓷瓶放在桌上:“这是防止你控制不住自己杀欲的清心丸，每日一丸，和水服下，安全方便。”

尤金抬起眼，认认真真地把每个人的面容都扫了过去。他们都是母亲给他留下的人，这些天，他刻意和他们避开，就是不想再回想起母亲。

“我…各位的好意，我已经全都明白了。我会重新振作起来，就算母亲不会再回来了，我也要去完成和她的约定，以我身上龙血的名义起誓。”

尤金哽咽了一下，庄严说道。

游鳞也举起了自己还在流血的手指:“尤金，你喝我的血吧，我也是龙血，你喝了我的血，有助于你控制力量，正好给你补一补。”

尤金额角上划过黑线:“这就不必了吧，喝血这种事，怎么看都有点恶心…唔！”

他还没说完话，游鳞已经把自己的手指塞进了尤金的嘴里。

夏甜捂住了口，小声地说道:“啊，也不知道游鳞洗过手没有…”

游鳞清澈的眼神立刻看了过来:“吾乃水神，通身以水化形，我自然是最干净的。”

“我错了，游鳞大姐。”夏甜一悚，乖乖鞠躬赔礼道歉。

尤金嘴里含着游鳞的手指，又气又急，还没来得及吐出来，舌尖已经率先品尝到了一缕令人上瘾的甘甜鲜美。

竟然…一点也不腥，游鳞的血是香甜的，味道就像尤金小时候偷偷在大王子生日的那一天跑去厨房，趁人不注意，偷吃了一小口生日蛋糕上的奶油。

比空气还要轻盈的口感，比白雪更柔软甜美的味道。

那天尤金被王宫侍卫抓住，痛打了一顿，打完了，侍卫们才发现这个脏兮兮的小子竟然是五王子尤金。怕国王怪罪，侍卫们拿了一小块巴掌那么大的蛋糕送给尤金吃，骗他不要把受伤的真相告诉任何人。他鼻青脸肿地吃完了蛋糕，回到寝殿，又被西尔嘉看见了伤口。西尔嘉又是逼问，又是罚站，尤金也没告诉她是谁打的他。

我才不告诉你呢，如果告诉你，你又要哭了。

尤金从小就很聪明，假装被人骗，还能吃蛋糕这种好事，也就那些傻乎乎的侍卫会中了他的圈套吧。

游鳞的血却比当时吃到的蛋糕还要美味可口，只尝到一滴，尤金就觉得自己醉了。他的脑袋变沉了，眼皮变重了，有东西不停地拉住他，往下坠落。

接着，他听到一些奇特的声音，是几个小孩子的嬉笑打闹声，他们说的口音很奇怪，但他无师自通般听得一清二楚。

一个男孩子说:“嘻嘻，哪里来的乡下鲤鱼？你化的人形真丑，我们才不和你玩呢。”

接着是一个迷迷瞪瞪的女孩子的声音:“游鲂，我们都是两只眼睛，一个鼻子，一张嘴的，我的化形哪里呢？为什么你们不愿意和我玩？”

尤金慢慢睁开眼睛，眼前是一片明亮的蔚蓝，折射着淡淡的天光。地下是洁白的沙粒和浓密的水草，虾蟹鱼儿在海草里钻来钻去。一下子吸引到尤金眼光的是坐在海草中间的女孩。她约莫十岁左右，黑发梳成两个可爱的小圆髻，每个发髻上，都懒懒地趴着一枚色彩鲜艳的海星。她穿的衣服也和尤金熟悉的不一样，剪裁合身的水蓝色长袍，袖子如宽宽的飘带在水波里荡漾。

只有那娇嫩嫩，白生生的脸蛋看着十分眼熟，似乎尤金能一下子叫出她的名字来。但他想了很久，还是没能想起她的名字。

她身边围着好几个小孩，他们穿着和她类似的衣服，在水底穿行摸贝壳玩。和她一笔，每一个孩子都粉雕玉琢的，透着娇贵，头上插着珊瑚和宝石，艳丽的衣服上绣满了复杂华丽的图案。可尤金并不喜欢他们，他的目光又重新回到了女孩身上。

一个神情倨傲的男孩嘻嘻哈哈地向她扔了根水草:“你？我们凭什么和你玩？你像游鳍一样有神仙爹娘吗？你像游鲵一样身上有一半的龙血吗？你连自己的名字都没有，身上的龙血也少得可怜。不过是凑巧化成了人形的鲤鱼，别以为自己有多厉害，等你能化成龙形再来和我们玩吧！”

孩子们推推搡搡地游去了远处，女孩低下头，眼神沮丧，不知为何狠狠地揪住了尤金的心，他突然福至心灵，向女孩大声吼道:“游鳞，我想起来了，你叫游鳞！游鳞！游鳞！这是你的名字！”

那女孩偏了偏头，站起来环顾四周，疑惑说道:“游鳞？是谁在喊这个名字呢？咦，还挺好听的。要不，我就叫这个名字吧。”

尤金是醒过来的时候，那场恐怖的风浪早已经过去，船接近斯蒂姆国的港口，快要靠岸了。有人帮他收拾好了他的行李，就放在床脚边。

他睁开眼睛，第一眼就看到了游鳞的侧颜，她趴在桌子上，一只手臂垂在他的方向，外面温暖的阳光射进窗户，照在她莹润白皙的手上，肉肉的手背上一层透明的绒毛，可爱极了。看见和他舌尖亲密碰触过的伤口早已愈合了，尤金松了口气。

自从母亲去世，尤金从未睡得如此安稳香甜过，醒来之后，神清气爽，身体的疲累和和沮丧不安的心情一扫而空。

他用手背轻轻碰了碰游鳞的小指，说道:“早安，小游鳞。”

他万分确信，梦中遇到的女孩就是游鳞的小时候，不为什么，只因为她们都有一双天真无邪的眼睛。

尤金下了床，打开包裹检查了一下两人初见时，游鳞送他的定情信物。

他展开那幅画卷，上面画着游鳞的模样，右边画着四个奇妙的图案。不知是不是因为他喝了游鳞的龙血的原因，这次醒来，他忽然看懂了图案的意思。

这是一种古老而优美的文字，是她的名讳:

“洛神游鳞。”

“原来你的名字是这样写的。”他点了点头，合上画卷，本想放回包裹中，犹豫了一下，放到了自己的怀里。

总觉得，这是一份珍贵的礼物。

“原来你已经醒了。”游鳞睡眼惺忪，打着呵欠问道。

算起来，昨晚他们两人独处一室，尤金忽然觉得有些脸热，为了不被她察觉，淡淡地“嗯”了一声后，说道:“昨夜是你照顾我吗？辛苦了。”

游鳞摇摇头:“我们是轮流值夜的，只是恰好早上轮到我而已，你要感谢夏甜他们。”

她认真看了尤金一眼:“我觉得你好像哪里变了一些。对了，你每周得从我这里喝一滴血，喝到你完全掌控力量为止。”

“还来啊？好吧，额，我是说，谢谢。”

船上发出尖锐的靠岸鸣笛声，拖着长长的尾音，走廊里挤满了要下船的旅客。尤金见状说道:“我们等一等再下去吧，不然容易被人群挤散了，就像上次那样。”

游鳞正把前额的头发挽到耳后去，冲他莞尔一笑:“上次还没来得及感谢你救了我。”

尤金眼里闪过一丝惊艳，脸更热了，咳了两声:“你也救了我的命，我们扯平了。”

“还没听说你去斯蒂姆国是要干什么呢？”

尤金苦笑了一声:“之前是打算参军，为母亲报仇。听了你们说的话，又不想那么做了。现在我只想好好活着，具体做什么，等到了那边再看吧。”

游鳞忽然指着船窗惊奇地说道:“码头上好多人啊！”

“那是当然了，斯蒂姆国的人口和国土是高登国的数倍，也是西方大陆上以商业和技术闻名的国家。大约十几年前，斯蒂姆国就有人发明了蒸汽机。嗯，据说只要往里面填上煤炭，就能产生源源不断的动力。从那以后，每一天，斯蒂姆国都有新发明问世。蒸汽（steam）也就成了斯蒂姆国的国名由来。相比于高登的保守，我更向往来这里。人差不多都走光了，我们也下船吧。”

尤金背起行囊，配好宝剑，拉着游鳞出发了。

船上看还不觉得有那么多人，一走到码头，人声车马声船的汽笛声混在一起震耳欲聋，空气里有一股烧焦了的煤油味，呛的游鳞一下船就咳嗽了起来。

还好夏甜他们早已带着维托爷爷，找好了代步的马车，远远地朝他们招手。

众人在马车中坐定，车夫问道:“请问阁下要去哪儿啊？需要去旅店吗？”

“维托爷爷，您的豪宅该出场了！那可是两座宫殿那么大的豪宅啊。”夏甜挤挤眼。

维托摆了摆手:“哎，不急不急，刚到午饭时间，我们先去吃顿大餐再去我家安顿。我记得霍瓦家的咖啡和蒜汁鱿鱼都不错，今天是周三吗，巧了，那儿周三打折，我看就去那里吧。”

车夫打了个响亮的鞭花:“霍瓦餐厅是吗？明白了。”

温情没有阻止维托拖延时间的安排，扯了个冷笑:“爷爷，如果吃完了午饭，您还不揭晓谜底的话，我们就把你扔回海里去。”

维托摇头晃脑哼着一首小调，假装没听见。

斯蒂姆的马车上都装了玻璃的车窗，拉开帘子就能看到外面。夏甜好奇地打量着城市街头，看着一个个写了花体字的黄铜路牌从马车后面一闪而过，戴着高帽的绅士和穿着汗衫背负重物的工人，在同一条马路上为生活奔波忙碌着。路两旁耸立着高大华丽的哥特式建筑，繁复的尖顶像是一把把对准苍天的剑，要把天给刺破了去。

维托见她看得新奇，主动解释道:“这里是斯蒂姆的首都纳柏提，也是斯蒂姆工业最发达的城市，你看到那些高大的烟囱了吗？全斯蒂姆国只有在这里能看到伟大的人力造出的奇迹！我看不出三年，斯蒂姆会称霸整个西方大陆！”

夏甜瞄了一眼远处吐着滚滚黑烟的烟囱，忍不住在星聊群里和大家吐槽道:【恶，全是工业污染，我说怎么这里空气这么差呢。】

顾深正埋头看书，难为他在颠簸的马车中也能看得进去，无所谓地说道:【工业革命的进程罢了。】

吃完了午餐（确实味道不错，夏洛特格外喜欢嚼劲十足的鱿鱼脚），又按照维托的强烈建议，他们吃了一顿丰盛的下午茶，直到下午三点，众人才出发送维托回家。他们照旧还是雇了这辆马车，这一回维托可逃不了了，无奈地说道:“好吧，我什么都说，但你们先答应我，不能打我，打我也不能打脸！”

夏甜重重地哼了一声:“你先说了，我们再考虑打你哪儿。”

维托敲了敲车壁，低声说道:“劳烦，请带我们去红莓庄园。”

车夫顿了一下:“红莓庄园？我没听错吧，是郊区那个一到晚上就闹鬼的红莓庄园吗？”

维托一听这话，恼火极了，拼命敲着拐杖:“是，就是那个红莓庄园！真是要命！那儿不闹鬼！”

“那先说好，你得给我双倍车费。”

“我有的是钱！天主保佑，绝不少你一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