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津水区，建设路，居委会对面。

这是一间有些陈旧的饭店，墙壁外侧的真石漆留下斑驳的风吹雨打痕，阳光透过带着年代感的玻璃窗照进室内，头顶的电风扇嗡嗡转动着，让人不禁担心它随时都能掉落。

一个容貌帅气，穿着清爽的年轻人迈步走进店门，环视一圈后，径直往郝建所坐处走来。

“你可真会选地方，那么多干净的店不去。”年轻人颇有些嫌弃地坐下，尽量不让自己碰到桌子，“你瞅瞅这油渍都浸透了，擦不干净的。”

“呦，孟大官人平时上班穿这么漂亮给谁看呢？”郝建打趣这个大学时期的死党，“上学的时候就是系草，你这风采依旧啊。”

he～tui～

孟浪啐了一口后吐槽道：“我下了基层半年才弄明白，感情老太太们都是看脸的，但凡打扮帅点，嘴巴甜点，事儿就好办，你是不知道啊……”

“停！”郝建制止孟浪的喋喋不休，“嘴皮子功夫见长哈，说吧，为啥非要把我喊到你们居委会附近当面谈，你查到什么不能电话里讲么？”

“刘莲翠的地址我查到了。”

郝建眉毛一挑：“哦？”

“喏，就那个小区。”孟浪歪头示意一个方向，“你是不是要去她家，吃完饭我跟你一块儿。”

“你去干啥？”

“我昨晚查档的时候，发现缺了医生给刘莲翠开的死亡鉴定书，”孟浪随手拿起桌上的菜单，边看边说，“也不知道当时谁过手办的，销户口少不了这个。”

“对了，你知道她是上周二去世的吗？”

我怎么清楚，那个时候我还是个NPC，天知道在什么地方玩角色扮演呢。

郝建暗自吐槽着，想了想后问道：“你就不想知道我找刘老太地址的原因？”

孟浪连头都没抬：“你说。”

“那啥，我要是说刘老太是我二姐闺蜜的远房亲戚，拜托我过去看看她的家人，你信不？”

“信。”

“哈？”

“都上下铺睡了四年，我还不清楚你，不想说的事儿就满嘴跑火车糊弄人。”孟浪白了他一眼，“我才懒得琢磨你的目的。”

随即他又用郝建听不见的声音嘟囔道：“谁不知道你是个孤儿，还二姐……”

……

……

“你好，打扰一下。”孟浪敲了敲304室的门。

防盗门吱扭一声开了，露出一张中年男人消瘦的脸。

“找谁？”

孟浪赶紧微笑说道：“请问您是刘莲翠的儿子，方建东先生吗？”

“我是。”

“我们是居委会的，有点关于您母亲的事儿，交流一下。”

“那进来吧。”中年男人侧出身位，让孟浪和郝建进屋。

三室一厅，面积不大，装修普通……郝建观察着环境，在客厅沙发上坐下，目光很自然地落在书架左侧一个相框上。

相片是张全家福，相貌慈祥满脸笑容的刘老太被儿子儿媳拥簇在中间，虎头虎脑的小孙子坐在她的膝盖上，一家人隔着相纸透出幸福，美满的氛围。

郝建转过头看向方建东，这个男人脸上带着阴郁，跟孟浪交流过程中少言寡语，似乎还未从母亲过世的悲伤中脱离。

孟浪交代完补办死亡鉴定的事情，很自然地聊起了这个家庭的近况：“您妻子跟小孩都还好吧？”

“孩子闹着要奶奶，我让她带着回老家了。”

这话弄的孟浪尴尬无比，幸好郝建及时在旁边插了一句：“我们能去老太太的房间看看吗，表示一下哀悼。”

方建东抬头盯着郝建的脸，两秒钟后点头：“谢谢。”

随着方建东推开刘老太生前居住房间的门，跟在后面的郝建眉头猛地皱起。

刘老太去世近一个星期，留下的遗物已经整理过，房间也收拾的很整齐，但空气中还残留着老人长期卧床导致的难闻气味。

而在其中，郝建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丝腐败的气息。

“我母亲生前就住这儿。”

孟浪和郝建对视一眼，走到摆着遗像的桌子前，双双鞠了一躬。

趁着低头的瞬间，郝建快速偷瞄了一眼，发现床头柜的玻璃门里面，摆着一个摄像头。

“方先生，那个是？”他装作不经意地指着摄像头问道。

“我母亲重度中风，医院说最多能再坚持一年，让在家养着。”方建东愣愣地看着刘老太的遗像，“我跟爱人工作忙，就装了摄像头监控她的状况，想着等请的保姆来了就好了。”

“可没想到，保姆才来了三天，我母亲就走了……”

方建东说到这里，红着眼睛哽咽起来。

“节哀节哀。”孟浪赶紧上前安慰，“老太太年纪大了，走的安详，是喜丧。”

郝建默默地看着，脑海中浮现出昨晚自己上网搜到的信息。

“执死鸡”是广东话，本意是形容意外得到的好处。

还有一个意思就是在保姆圈中，照顾临终病人被认为是沾“晦气”，所以当病人去世后，雇主需要额外支付三个月的工资作为红包。

而这些专门从事高危病患的保姆，也被称为“执死鸡”。

现在来看，某些丧心病狂的人，为了金钱已经抛弃了自己的职业道德与人性。

两人离开的时候，郝建借口自己媳妇儿快要生了，想找个靠谱的保姆，从方建东处要到了家政公司的地址。

“你不对劲儿。”

刚下楼孟浪就劈头盖脸地问道。

“怎么？”郝建面色不改地回答。

“今天你胡扯的次数太多了。”孟浪狐疑地观察着后者的表情，“你是不是知道什么内幕？”

“你搁这儿追星呢，还内幕消息？”郝建打着哈哈，“有这功夫你还不如多跟辖区里的大姑娘小寡妇们摆龙门阵呢。”

he～tui！

“我那是深入基层认真工作，别凭空污人清白……”

孟浪涨红了脸，额上的青筋条条绽出，为自己辩解道，引得郝建哄笑起来，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告别自己的死党，郝建拦下辆出租，直奔家政公司所在的位置，在车上整理目前已知的信息。

摄像头的存在让他有些在意，按照方建东的说法，医院的意思很明显，刘老太已然病入膏肓，剩下的日子不多，需要随时监控身体症状。

那么当保姆杀害刘老太以后，方建东就没想过查看监控视频么？还是说因为他早就有母亲随时可能撒手人寰的心理准备，所以并没有怀疑保姆？

另外关于孟浪提到的死亡鉴定书，一般人的确想不到这点，但居委会当初真的没有提醒过方建东吗？

还是说……

出租车在路边一座挂着“幸福时光家政公司”招牌的门面房前停下，郝建下车后径直走进去。

大门进去是一个前厅，摆着几列长凳，迎面的装饰墙上镶着“待客以诚，无微不至”的烫金大字，下面接待台里坐着一个中年妇女。

“你好，有什么事情吗？”

郝建露出和煦的笑容：“我想雇保姆。”

中年妇女脸上立刻灿烂起来：“请问您有要求么？照顾的对象是孕妇、小孩、老人、还是病人？”

“病人，上了年纪。”郝建不动声色地说着，“卧床不起。”

“那就需要有经验的保姆了。”中年妇女显得很热心，“我不建议你选年青的，他们有时候不知道手脚轻重。”

“还有年青人愿意当保姆？”郝建奇怪地问道。

“嗐，人家可不管自己叫保姆，说是高级护理，要价可贵了。”

郝建假装思考了一会儿：“那就推荐个经验丰富的吧。”

中年女人在抽屉里翻了几下，拿出一个本子，摊开摆在郝建面前，指了其中几个名字说道：“这三个是我们公司最有经验的，您看看。”

郝建一目十行，浏览过备选者的资料。

一旁中年女人还在絮絮叨叨：“我个人建议您选李阿姨，她干活麻利，人又好说话……”

“那这位呢？”郝建指着一个人的资料，“我看她当保姆的时间最久。”

中年女人伸头看了看，迟疑片刻后有些为难地说道：“这是何阿姨，她的客人前段时间去世了，我们行话叫沾了‘晦气’，不好给您推荐。”

“不过她经验确实最丰富，听说以前在医院做过护工，照顾病人很有一套。”

“那就她了！”

郝建当场拍板：“能现在联系她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