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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国，北山郡，青县，老克里湖村，姜家。

“神医！神医！平平没事吧，平平的病，您一定能治好的，对吧？”

“这已经是三天了，孩子三天不吃不喝，怕是熬不住啊。”门外，一村妇神色担忧地反复询问。

她频繁地敲打着破旧的木门，嗓子沙哑，通红的双眼满是泪水。

“不要哭，不要吵，恼到吴神医了怎么办？”妇人身旁，一男子烦躁的叱喝道。但观其额头上的汗水和眼神中的焦急之色，显然内心亦不平静才是。

“娘亲，哥，哥哥？怎么了？”一懵懂男童站立在两人身后，小脸畏惧，双眼茫然不知道应该看向哪里。

三人是老克里湖村姜氏人家，除了门外的三人，还有一人便是姜家九岁的长子，姜平。

姜平此刻正躺在房中，一脸的痛苦之色，口不能言，目不能视，极像是经历着某种古怪疾病折磨的样子。

而在姜平身旁，被姜家夫妇唤为“吴神医”之人，则是姜平之父连夜从青县县城里以祖传田契为酬劳，请来的郎中。

医者名为吴仁善，其医术手段之高，别说青城县，就连十里八路的村屯都流传着救死扶伤、妙手回春的神奇故事。

这并非村人们的夸张之言，吴仁善曾是服侍魏国皇家的医官，身拜名师，一身医术极为了得。

但不知怎得，得罪当朝圣上宠臣，进而丢了官身，不得已流落到青县。

只是虽有常言“医者父母心”，可这吴仁善却人不随其名，性格无情近乎残忍，并且极为贪财图名，视金银为一切，喜好他人称呼“神医”。

过去，因患者家境穷困凑不起高昂的医费，见死不救的情况是屡见不鲜。

这一回自然也不例外，姜家为了救下长子姜平，不惜将祖上代代相传的良田作为吴仁善的医费。

村里的很多老人，尤其是隔壁家的王二大爷和张三大爷最甚，两人对姜家的做法极不赞成。

谁都知道，那姜家大小子是随父亲进山伐木，贪玩误食了深山中的植物才生得怪病，好像听说是一个葫芦籽。古法难医，只能请的那位吴神医。

可那吴神医贪得无厌，张口就要姜家耕耘数代的祖田。如此一来，这姜家大小子的病，不论是治好还是治不好，今后，这姜家日子都是雪上加霜。

试问，谁家姑娘愿意嫁到无地可耕的人家受苦？何况姜家本就贫困，连聘礼都下不起，娶不上媳妇要绝后了。

可邻里都拗不过姜家娘子，按照她的意思，办法总会有的，可人是一定要活。母子连心，身上掉下来的肉，哪能这般轻易割舍。

而在屋中，被村里乡外尊称为‘神医’的吴仁善可不轻松。

此刻的他，正一副如释重负又惊疑不定的样子，他紧紧攥着姜平的胳膊，更是死死盯着少年苍白的脸庞，仿佛要将其印刻在眼珠里。

“怪哉，怪哉，明明断错了症，下错了药，这野小子的怪病，居然还自愈了，这又是何理？”吴仁善擦了擦额头上汗，喃喃自语。

他闭目凝神，再一次为姜平把脉。无视少年的痛苦低吟和门外妇人的询问之声，全神贯注的为其诊断。

少顷之后，吴仁善的神色终于从疑惑变成了惊奇，少年的脉搏真的从最初的虚弱无力渐渐恢复至常人的水平。

这让他不禁在心中大呼：“奇哉，奇哉。”

起初，当姜家人找上吴仁善并向其说明缘由的时候，吴仁善并没有过多的在意。

他只道是好生意又找上了门，观那妇人救子心切，绝对能狮子大开口，狠狠宰她一笔。

凭他吴神医的高超医术，一个孩子能得什么疑难杂症，到时候定是药到病除，绝对不会有任何问题。

再说了，哪怕真的误食了某种未知奇草，到时候凭借自己多年从四处搜刮豪抢来的古方，一定也能医治。

再不济，他还有后手，大不了给这小子喂下其研发的毒药！

要知道这毒药下肚可不是马上就能置人于死地，这药会以人体几乎所有寿命代价，从阎王爷手中硬是抢过来几天时间，把病人的一口气给他吊上。

在接下来的几天内，服药之人会容光焕发，就如同大病初愈一样与常人无异。

可这毕竟是毒药，哪怕是微寒轻症之人服用，时候一到，被下毒之人定会当场死于心悸之症，必死无疑，毫无例外。

一旦人死，吴仁善就以“大病虽初愈，可遭邪气入体，久病之躯不能御，积劳之身不能济，遂致心悸猝发”的理由，将他的责任推得干干净净，根本查无可查。

最最后，要是真的出了乱子，凭借他和青县主簿的私下关系，不能说在县里横着走，也绝非老克里湖村这样的普通村民能奈何的。

但此刻正在恢复的姜平，显然并不用吴神医大费周章，尽管不知道这小子为何能痊愈，但自己忙里忙外的身影都被姜家人看在眼里。

因此，大大方方的将医治之功，全部揽在自身即可。

他自不怕被人看破，所谓医道一途，晦涩深奥，凭借这几个农家人的眼力，大呼“神医再世”都还来不及呢。

不过，吴仁善可没有就这么做下去的打算。

倏地，他看向姜家小子的眼神之中，带上一抹阴冷残酷之色。

他抚着胡须，似乎有了什么不得了的想法，连连点头，甚至不自觉地“嘿嘿”，笑出了声。

“那姜家良田虽好，可没多些亩，这小子倒是有趣，竟能不药而愈，难道误食的草木，是传闻典籍当中的仙草不成。”

“但不管怎样，都值得一试。如果真是传说当中那万病自愈，百毒不侵的神奇体质，那我吴大神医，岂不发了？”

“到时候，让这小子为本神医所用，强迫他食用天下怪草奇毒，在观其症状，断其病症，再继续研发新药，让他试药，最后都归纳总结著成医典，我吴仁善之名，岂不流芳千万古，世人永流传！”

“哈哈哈！”吴仁善忍不住仰头大笑，再望向姜平的神色，就好像是落街乞丐在看着一株摇钱树般，尽显癫狂之色。

“是极是极。”吴仁善连忙息声，心虚的朝门口瞥了一眼，随后赶忙在药箱里拿出一个精致的白瓷小瓶。

“本神医研发的毒药，便是第一试。如果他能挺过去，则是天助本神医，到时候，我就收他作为药童，从那妇人手中抢过来，日日夜夜为我试药。”

“但若不能，一切只是本神医的臆想，那便死不足惜，哼。”想毕，他将瓶中的药物一股脑，全部倒入少年的嘴中。

而在门外的姜家夫妇，看到神医大费周章，甚至不惜用以灵丹妙药救治其子，悬着几日的心，也不禁放下了几分。

两人心中无不感慨：“果然是神医，有大风范，尽管有些爱钱，但是拿人钱，也做人事。”

······

三日后。

夜幕落下，偶有家犬轻吠，夜鸟鸣叫，老克里湖村的种种，并无多大变化。

依稀间，隔壁王二大爷的咳嗽越见严重，张三大爷的齁声忽有忽无。

唯有姜家，灯火依旧，不时传来姜家娘子悲恸的哭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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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仁善·出场》

忆思年官道仕途，

称人世妙手神医。

空负仁心亦非善，

草木不旺利与益。

待到天灾钟起响，

磨药一抔断尘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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