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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京由来都是座寸土寸金的城市，在泡沫经济最繁荣的时代，一座银座的价值便能抵得上整个美国的土地，时隔多年，它的繁华依然让人目眩神迷，置身于它其中的时候，会让人感觉像是身处巨大的玻璃球体中，四面倒映出的世界在玻璃里被切分得扭曲而支离破碎，愈是在其中奔跑，便愈无法分辨方向，由此而生诸多迷惘，诸多痛楚，诸多苦难。

混乱的低语与纷杂的情绪色彩仿佛潮水般迎面冲刷而来，大脑一时间无法处理这样庞大驳杂的信息量，因负荷过重而生出些微的眩晕感，她伸手按住额头，瞳孔微微涣散。

“这是您的会员卡，请您收回，期待您的下次光临。”

导购小姐甜美的声音唤回了她的意识，羽弥回神，摇了摇头驱散那阵恍惚感，接过了递到面前的那只纸袋，对她回以礼貌的笑：“谢谢。”

“等很久了吗？”抱着买到的东西走出店门，羽弥先是环顾四周确认没有人注意到她，才轻轻踮起脚来仰头看查理曼。

为了防止路人把身披铠甲的他误认为是在街头迷路的coser，人前的时候查理曼只能保持灵子化的状态，只有作为御主的她能看到他的实体，因此和他说话的时候羽弥会很小心。

“没有，看到城市发展成了如今的样子，对我而言是很新奇的体验。”查理曼的苍蓝眼瞳里透出柔和的情绪来，“还要去买些别的东西吗？我看到附近有一家花店，那孩子的话，应该也会喜欢花吧？”

“诶，夏露露猜到了吗？”

羽弥把袋子换到右手上，有些不好意思地屈起手指轻轻刮了刮鼻尖。

她是觉得千穗的话，一定是爱美的孩子，所以就算在死后也记得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哪怕用来描摹上妆的只是劣质廉价的红色油彩。

……所以如果她知道这世界上还有那么多能让她变得漂亮的东西，会稍微得到慰藉吧。

“嗯，虽然御主之前还在为了经济状况困扰，不过为了千穗买东西的时候特别帅气呢！”

查理曼丝毫不吝惜自己对她的认可，直白地赞美道。

“呜……请不要再提醒我我现在是个穷鬼啦……”

羽弥想到了自己卡里飞速下降的余额，脸上的笑顿时僵了一下，忧愁地叹了口气：“总之夏露露再在这里等我一下吧，我去买束花。”

“欢迎光临。”

柜台后正在给缠绕在花藤架上的绿萝洒水的店员看到客人进来，忙擦了擦手向她问好。

“嗯，你好。”羽弥打量四周，店里的鲜花琳琅满目种类繁多，让她一时间难以拿定主意，又将目光转向店员，“那个，我想买一束花送给别人，请问有什么推荐吗？”

“请问是送给大概什么年龄段的人？有具体的需求吗？”

“……和我年纪差不多，”羽弥犹豫了一下，花架上的薰衣草上还凝着新鲜的晨露，盈盈于灯下闪着光，仿佛含泪凝睇的眼睛，“因为是病人，没多少机会看到新鲜的花，所以希望是漂亮的花束，这样如果她看到的话，心情也会好一些吧。”

“这样的话，那边的薰衣草就很合适哦，搭配满天星和勿忘我非常优雅好看，”店员给出了建议，“而且薰衣草也有助眠的功效，很适合放在病人床边。”

“那就薰衣草好了，麻烦请帮我包装成花束。”

“好的，请稍等。”

等店员用米白色的包装纸和淡紫色的缎带将薰衣草扎成花束，羽弥抱着花走到查理曼身边，洁白的满天星点缀在深沉温柔的紫色里，仿佛夜幕里的点点星河。

“很好看吧，”拨弄着花穗，尽管因为它对此时的自己而言算得上价值不菲，但清香纯美的花束还是稍微让她的心情好了一些，“说起来，我记得夏露露的国家就盛产薰衣草吧。”

“啊，是叫普罗旺斯的地方吧，非常出名。”于召唤之时便被赋予了现世的相关知识，查理曼自然知道如今的国家区划，“不过严格而言，那也算不上我的国家。”

“才没有这样的事吧，”羽弥鼓了顾脸颊，不假思索地反驳，“就算法兰克王国已经不复存在了，但它还有夏露露，还有你的同伴们也在历史上留下了痕迹呀，人们都还记得你们，只要那些故事还在曾经的国土上流传，法兰克就永远存在。”

啊糟糕，不小心高谈阔论搬出来了，那个喜欢古文化的历史宅在考古学部的讲座上就罗马帝国的问题和讲师起了争论，忿忿不平地辩驳了大半会时，最终以慷慨激昂的“王朝会覆灭，国家会消亡，但人所创造的文明却将永远延续下去，只要世间还传颂罗马之名，罗马便永存于此”作结，羽弥的历史观深受她的影响，但对着作为国家覆亡的当事人这样说似乎有些不太好，可能还会让他觉得这样的观点太过幼稚，话刚出口她便隐隐后悔了起来。

而苍色眼瞳的少年却只是在楞了一下后便爽朗地笑了起来，神情中没有任何阴霾：“原来御主是在担心我啊，但我没什么特殊的想法啦，我的意思是，作为从幻想中而生的英灵，我并不隶属于某个特定的王国，毕竟欧陆的土地上到处都有圣骑士的传说嘛。”

“这、这样吗……”才知道自己误解了他的意思，不小心发表了中二言论的羽弥很想捂脸，但因为手里拿满了东西而无法，只好别过头以掩饰自己泛红的耳根。

“但是我很喜欢Master的观点，只要人们还在传颂史诗，法兰克便永远存在，”他伸手按了一下羽弥贝雷帽的帽檐，“所以为了仍记得我名字的人们，我要更加努力才行啊。”

“嗯，我会和夏露露一起。”

“诶——那说不定会非常辛苦哦？”

“……就、就算是这样，作为夏露露的御主，我也是绝对不会拖后腿的。”

“嗯。”

抱着花束的女孩子弯起眼睛来笑，颊边浮现出浅浅的梨涡来。

旁边明明没有一个人在吧，那孩子是在和谁说话？正舔舐着手中冰激凌的少年挑了下眉，若有所思地看着侧脸和身旁的空气说着什么的女孩，她似有所觉，警觉地看了过来，全无窥探他人被撞破的慌乱心虚，他只是若无其事地移开了目光，低头咬了口有些融化了的冰淇淋。

“怎么了，乱步？”

“没什么，”镜片遮挡了翠色如湖泊的瞳仁里漾开的些微异样情绪，少年懒洋洋地掩嘴打了个哈欠，“只是突然在想这世界上是不是真的有幽灵存在——嘛，不过那种事，怎么想都不存在吧。”

“……哈？”

武装侦探社的职员一向很难追得上乱步的思维跳跃速度，很多时候也理解不了他说的一些话，他摇了摇头，以为这又是他的心血来潮，并没有放在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