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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正道联盟得了消息。”苍青道君顿了下，“天魔体似乎要现世了！”

萧莲将灵符拿过来看。灵符入目是正道联盟特有的五行八卦金『色』符，信息十分简短：已有线报，魔族异动是为寻天魔体，疑天魔体快要现世，各仙境戒严，盘查仙境内所有魔物，若有与天魔体有关之线索，即刻上报。

御仙阁掌门变了脸『色』。

苍青道君感叹了一句：“预言曾说，这天魔体是万古所生的众魔之主，天生便能统领万魔，且修炼毫无阻碍，只要觉醒便能化神，随后轻易修到炼虚，乃至大乘。甚至可能最终成圣，便是我正道之劫！”苍青道君又加了句，“倒也不知这传言是真是假。”

“半真半假。”这次却是沉默了半天的萧莲答道：“天魔体能统领万魔是真，至于成圣，古往今来可有成圣之人，倒也不是易事。不过天魔体确实是最强之魔，只要天魔体现世，群魔会出，天下会『乱』这倒是真。无缺？”

裴无缺方才一直站在萧莲身后，垂眸安静听着，一点表情都不『露』。闻言抬头。

“你曾告诉我，在外也除过魔？”萧莲问他。

裴无缺答道：“路过白若仙境，看到有两个五阶魔在屠村，手段实在残忍，便将之除去了。”

苍青道君听了，赞赏道：“道君这徒儿当真继承你的衣钵，金丹期便能除两位五阶魔。雪澜还发灵符告诉我，说这次云麓沼泽试炼，裴师侄也是救了咱们青渊仙境不少弟子。”

段雪澜是苍青道君的关门弟子，十分疼爱。其实段雪澜是想向他抱怨这裴无缺对她有多不尊重。但苍青道君多经人事，哪里不明白这是段雪澜对裴无缺暗中有意，只是孩子气罢了。之前还没觉着怎么，眼下看裴无缺如此出『色』，却动了些心思。倘若能将他和雪澜凑在一起，岂不是一桩美事？

青渊门道君唯一的弟子，十七岁的金丹天才，战力又可比元婴期，实在是优异。不过他徒儿也不差，天灵根资质，样貌又极为出挑，家世师门也样样不差。

苍青道君动了这个心思，便暗暗想着该怎么行动。

萧莲却不知道他思维此时转到别的事上去了，而是继续说：“天魔体虽在觉醒，可魔物们却在正道出现，那便只说明一件事，他们感应到天魔体出现在正道，但并不知道他在何处，也正在寻找他。”

御仙阁掌门道：“这倒有理，只是天魔体出现在正道，岂非正道更加危险了？”

萧莲沉思后说：“危险是危险，毕竟是天魔体。”

苍青道君却还是极郑重：“总比魔族现在已经找到天魔体的好。现下所有出现过魔物的仙境，天魔体都有出现的可能。所以自明日起，我们必须全仙境排查。”

御仙阁掌门点头：“那即刻便通知各派掌门师祖，全仙境注意，若有魔物出现即刻抓获！”

萧莲也沉默表示同意。

萧莲想先回门派处理事情，苍青道君却道：“道君不妨留下喝杯薄酒，我们好再商议商议？”

裴无缺轻轻抬起头，将目光落在苍青道君身上。

萧莲摇头，根本没想苍青道君的话有什么深意：“多谢道君美意，只是也要赶着回去同门派中人说清楚，就先不留了。”

御仙阁掌门送她出门，却迎面遇着一群穿得破破烂烂，衣衫褴褛的弟子回来，顿时愣了愣。

这是刚回来的试炼弟子？怎的她徒儿回来就是白衣修身，风度十足，这群就穿得这么破破烂烂……

此行却正是段雪澜、杜若等人。见裴无缺跟在一个极貌美少女身后，也跟着一愣。

送两人出来的掌门怕这些弟子说些不该说的话，介绍道：“这位是萧莲道君。”

少年少女们面『露』惊『色』，立刻拱手：“原是道君，失敬了。”

为首段雪澜等更是目『露』倾慕眼光，她们都是女子，虽拜入御仙阁，但却极为崇拜萧莲道君，更在暗中以她为榜样，如今见着真人，怎能不生激动。

段雪澜道：“我久仰道君大名，不得一见，如今终是一了夙愿了。”

萧莲看这女孩雪肤墨发，十分漂亮，立刻猜到是苍青道君那个疼得如珠似宝的关门弟子，就道：“这便是段师侄吧，听说这回，你是同无缺一起试炼的？”

萧莲竟知道她的名字！段雪澜更高兴，谦逊道：“小辈段雪澜，却同裴师弟一起试炼。”

看向站在萧莲身后的裴无缺，只见他仍是白衣胜雪，俊眉修目，冷淡的表情中透着一丝不耐烦。

段雪澜难免轻哼：“裴师弟倒是跑得快，我们刚到，你怕已经回来一会儿了？”

裴无缺更是冷淡：“与段师姐何干。”

他本已不满这御仙阁众人，看到这段雪澜回来，惹了师父注意，自然更不喜。

萧莲其实甚少看到裴无缺对谁表面如此不客气，他是那种对外人十分冷淡的人，但不至于失了礼数。怎的对这少女这般特殊？

萧莲看看少女气得涨红的脸，再看看冷漠的徒儿，心想莫不有事？

徒儿低声道：“师父，再不走，一会儿太阳就要落山了。”

萧莲想到也是，跟御仙阁掌门颔首，带着徒儿回青渊门了。

此时却是斜阳夕照的壮美景『色』，夕阳余晖洒在玄青山上，洒在不远处的青渊河上，滔滔河水，波澜壮阔。那棵常青的巨树也映照着夕阳，许多只灵鸟飞出，在玄青山盘旋几圈，又飞进树顶的鸟巢中。小院安安静静，被一圈桃花包围，院子里晒着一些灵草，那是萧莲要用来炼丹的。

再看着这般场景，裴无缺垂下眼帘，心中温暖。

在外斩杀妖兽，辛苦历练时，或是梦到前世那些黑暗血腥，时常想到玄青山小屋。想到屋中的师父。

可此时萧莲却看着不远处沉默。

不似往常的慵懒平静，仿若有什么极沉重的心事。

裴无缺抬头问：“师父怎么了？”

萧莲却只是笑笑：“自是因天魔体现世一事，天魔体现世，世界便会妖魔顿生，不会再太平了。”想了想，看着她徒儿，萧莲认真说，“师父接下来会教你许多灭魔手段，你要好生学习，保重自身。”

裴无缺看着萧莲很久，笑了笑：“好，我定会好生修习除魔之术。”

萧莲才点头：“不光为了除魔，倒还是为着你的安危考虑，你虽灭杀过五阶魔，但如遇上咱们后山那只七阶的九头魔，或者那七阶的化尸魔婴，这些魔类嗜血凶残，你是万万斗不过的。”

裴无缺顿了顿，再度答应：“好。”

萧莲又说：“不过还是少出门的好，你这样的正道天才，魔可喜欢吃了……”

裴无缺：“……好。”

两人刚落到小院，此时沈庸已经在院中背手走来走去，焦急多时，一见着萧莲就赶紧迎了上来。

裴无缺对萧莲点头：“我先去做饭。”

萧莲平日不饮食，但若遇除魔驱魔这样的事，消耗太大，便会觉得饿。她手艺太差，自是徒儿代劳。

萧莲看着徒儿的背影，心中感慨，她能把一个骄横挑剔的孩子，培养得如此听话孝顺，真是不容易。

徒儿回来真是好，她怕是快一年没吃过像样的菜肴了，总觉得旁人做的都不如徒儿的好吃。

沈庸道：“师叔，咱们能先聊正事吗，这青渊仙境出魔物，天魔体又现世，这——”

萧莲让他坐下，给他倒茶：“这事急也无用，明日我会用大弥渡法全仙境搜魔物，定要将这化尸魔婴找出来。只是天魔体现世，我却只总想着一个问题——”她沉『吟』了一下。

沈庸问，“什么问题？”

萧莲垂下眼，缓缓地道：“旧疾山师门，你可记得？”

沈庸听了也是沉默：“如此之事，我当然不会忘。”

“当年师门一夜之间离奇被灭，师父、四位师兄师姐也都没了。血流成河，唯一留下的线索便是月魔的痕迹。月魔是天魔体的伴生魔，只要天魔体现世，月魔就肯定会伴随现世——”

沈庸听了着急：“可是师叔，月魔是何等大魔，修为当年就已半步踏入炼虚期！谁知道他现在。而且您之前已经受伤，恐怕能发挥的修为，也不足全盛时的十分之七——您根本就不敌他的，如何能报仇！”

萧莲摆手，她知道沈庸接下来要说什么，当年她就不敌月魔，现如今这月魔极有可能已经是炼虚期的修为，她根本比不了。

萧莲却根本不管，淡淡道：“不管能不能，此事一直是我心中多年的坎，为何别的正道门派都没有事，偏偏只有我的师门满门被屠戮，唯独你我二人因在外历练逃过一劫。我想不明白，也想不通透！”

她将杯中酒一口饮尽。

此事已经在她心中埋藏了七十年，虽她每日『插』科打诨，过得懒散随意，其实从不曾放下过这件惨事。

七十年前，在她和沈庸外出历练时，师门在一夜之间被屠戮干净，门派所有人都未曾逃脱。但是同在师门旁边，别的门派却没有丝毫事，甚至都没有听到杀戮的动静

等萧莲回来时，迎接她的就是满室遗憾。当时才金丹期的她差点发疯，因发现了月魔的痕迹，便一心觉得是月魔所为，杀上魔渊，寻找月魔。

她那时候崩溃，才金丹期的她杀入魔渊。但是修为低微的她连普通魔物都没有打过。又怎么能见得到月魔这样的高阶魔！

后来终于修到化神期，可再也找不到月魔。

很多年来，萧莲始终未想明白。

为什么师门会一夜间被灭，消失的无影无踪。且师父等的残骸也在，并未消失，若真是月魔所为，它为了什么？

为什么师门上下会死得这般安静，竟没有任何人听到动静？

“我说句实话。”萧莲淡淡道，“天魔体出现一事，我固然关心，毕竟关系到了正道存亡，但是想到月魔要现世了，我却实在是激动。只想找到它将当年的事问清楚，若是它所为——”

沈庸听了沉默很久，知道阻止不了萧莲，长叹一声：“师叔，你无论做什么，我都全力支持你。”

此时小厨房内突然传来瓷器碰撞的声音。

顿了顿，随后传来裴无缺的话声：“可以吃饭了。”

萧莲邀请沈庸留下一起吃，沈庸本想推辞，但萧莲却道：“还不知道未来会有什么事，先吃饭再说吧。”

两人进了小厨房，只见木桌上已经放了一只炖好的珍珠白雪鸡，几碟小炒菜，还有盐炒花生米，热腾腾的灵谷饭。

裴无缺将挽起的袖子放下，想来正是刚做好。

萧莲见了才有些笑容：“你今日有福了，你师弟做鸡做得最好了。”

裴无缺额头抽抽，将筷子碗什么一并递给萧莲。

三人围着个小桌子，吃着热腾腾的鸡，又喝了些灵酒，便有些上头。

几杯酒下肚，萧莲也淡忘了方才所说沉重之事，毕竟此事一时间又急不得。

她这么多年都过来了，忍这些时日还是能忍得的。

裴无缺的鸡做得好，一开始说不吃的沈庸吃得最多。

裴无缺黑脸看着他，那都是他辛苦为萧莲准备的！沈庸还仍有些不满足地拍着他的肩说：“师弟的鸡真是好吃，等你要独立山头了，师兄分你青渊门最好的山头。”

萧莲用手支着头，道：“你沈师兄不胜酒力，怕是喝多了，我叫若远上来送他下去。”

沈庸却摆手：“区区几杯酒，我还能走。师弟，今日多谢你的鸡了。”

萧莲见他摇摇晃晃的身影消失，似乎还不小心绊到了台阶，摔了一跤。萧莲笑眯眯的，眼睛弯起，灯下她眼中若有光，竟是十分的动人。裴无缺却是看她良久，放下筷子，低声道：“方才似乎听师父和沈师兄提起，原先师门之事。”

萧莲瞅他，她之前本是不想告诉他的，免得平白给徒儿增添负担。但想到他迟早也要知道。

“你大概也听到了。”萧莲轻叹，“天魔体现世了。这天魔体十分厉害，是众魔之主，亦能快速进阶，的确不假。若天魔体成功苏醒又归顺了魔道，可以说就是我正道之祸。而这月魔，却是关乎师父灭门之仇，也是师父之死敌，师父终其一生，也非要找到它不可，它对我来说才是最重要的……”

裴无缺凝视师父，他难得看到一向笑容满面的萧莲如此悲冷的神『色』，顿时心中微紧。

他轻轻道：“那徒儿便好生修炼，日后替你抓了它。”

萧莲侧看他，笑了笑，又拍了拍徒儿的手：“好徒儿，虽不知道你要用多少年，可能为师自己上比较快。但你有这心，为师便是十分感动了。”

她其实喝的灵酒已经上头，轻轻打了个嗝，脸上便染上一团红晕，越发显得肤『色』白。

裴无缺总猜测，她这般白，是因为之前在外行走时，常年戴面具的缘故。

“既然如此，为师奖励你一个东西。”她缓缓伸出手，似乎握着什么东西的样子。

裴无缺不禁想，她能拿出什么来？难道是什么灵丹妙『药』？

却见她白净的手摊开，原是放着那一粒红莹莹的……老树樱桃，红『色』樱桃在烛火下，越发显得她的手极其纤细，皓腕如霜。

裴无缺却又苦笑：“这就是您的奖励？”

萧莲却道：“师父特意留给你的，你难道不吃么。方才沈庸在这儿，我可都没有拿出来的。”

裴无缺只能苦笑：“我吃，我当然吃——”

接过来，正要吃的时候，谁知萧莲却突然靠上来，不知她手中什么时候出现了一把软尺，圈过他的腰身。

但是她并没有注意到，在她身体靠上去的一瞬，裴无缺浑身一震。

“师父？”裴无缺动也不敢动，只感觉她哪里都柔软，又带着一种淡淡莲香，他声音都有些沙哑，“你做什么，快放开我。”

“别着急，给你量量尺寸，重新做一件衣裳。”萧莲觉得他要挣扎，按住他道，“你看你身上这件也短了，总得做件新的，不着急，师父很快就给你量好了。”

因喝了酒，萧莲的脸透着淡淡红晕，仿佛可以吮上去，并且肯定是甜的。

萧莲正认真地为他量尺寸，却没注意到裴无缺拳头都捏紧了。

他的天魔体震动了！

有个粗哑沉缓的声音在他心中说话：“你竟喜欢师父——”

“干你何事？”裴无缺苦苦抵挡封印，咬牙道。

那声音桀桀怪笑：“你就是魔，以为封印我就不是魔了吗？你竟然如此喜欢她，连你自己都控制不住——”

“只要你恢复天魔体，你就是众魔之主，世间至强，她如何能抵抗你！”

“你闭嘴！”他终于勉强压住，随即强运正阳决压制。

在萧莲没看到的时候，他眼中的暗红微闪而过，他的拳头缓缓松开，一丝血迹流出，却很快完全复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