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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会死吗......”埃尔文沉吟着。

原以为从盖伊口中得到的消息能够缓解此刻的情况，虽然效果也是有的，可相比起解惑，这场短暂的谈话带来的反而是更多的疑问。

不是同一个阵营？难道真的是...「王都」？

看着众人都不说话，艾伦突然开口说道：“哪怕不去做会死这也不是你们杀害人们的理由！”

闻言，盖伊看了过去。

此刻的艾伦就如往常一样，但在提及这种事情时他却没有愤怒，只是在坚定着自己的立场，相较于原来，此时的他已经没有最开始的那么暴躁了——他很好的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

“...我从未说过【不完成任务会死】是我们杀人的理由。”

盖伊同样没有生气，只是平淡地回应着。

“世上所发生的事情从来都不是非黑即白的，站在不同的角度作出的选择也将截然不同，就像我们为了完成「任务」所做的事......”

“为什么你总是能够那么冷静的说出这种话啊？！”艾伦疑惑着，心中尽是疼痛，“平民、前辈甚至是其他同期生们都因为你们所做的那些事情死了啊！你怎么......”

“艾伦。”盖伊叹了口气，问道：“你是觉得你们所做的事情就是正确的吗？”

被这样询问，艾伦当机立断的回应道：“当然......”

可当他说出第二个字的时候，声音明显减弱了许多。

“你也不确定。”

盖伊直接点出了对方心中的疑问，他隔着半个房间的距离，看着脸色挣扎着的艾伦。

“为了诱捕阿尼将整个「第57次壁外调查」安排的明明白白，为了隐瞒目标导致了近百名士兵死亡，他们甚至在死前都不知道这次计划的目的，站在现在来看，这的确是一个很明智的选择，但若站在牺牲士兵的角度和他们家人上，你认为这就是完全正确的吗？”

“或许他们早就有「献出心脏」的准备，或许他们家人能够接受。”

“但...他们连死前都不知道自己在为了什么目标而奋斗。”

“牺牲一部分人的自由从而达到另一部分人想要的目的——这不是也是所有人都在做的事吗？”

盖伊正准备继续说下去，但在看到艾伦自我怀疑的表情时，还是将剩下的话语咽了回去。

——他并未说出艾伦和阿尼在卡拉内斯区战斗时所杀死的那些人。

“所以，艾伦...咳咳咳！”

话语刚说到一半，盖伊就忍不住捂嘴咳嗽了好几声，撕心裂肺的咳嗽甚至让在场的所有人都在担心他会不会暴毙。

隐约间，盖伊听到了利威尔兵长叫喊医生的声音、埃尔文团长的询问声、艾伦和让焦急的呼喊、韩吉分队长害怕他暴毙般的担忧。

但没过多久，他就停止了咳嗽。

“哈......”

用嘴巴呼出一口浊气，盖伊低头看着手掌，白皙的掌心上是刺眼的血珠。

他眼帘垂下，低声道：“还是太勉强了。”

原本他的身体伤势就还不足以让他坐起，更别提现在这种说话说大半天还要被影响情绪的行为了。

耳边埃尔文团长的声音越发明显。

他看出了眼前人是在强撑，所以简略道：“我问你，「女巨人」接下来还会做什么！”

对于此刻的埃尔文来说，比起暂时还没有什么动作的「中央」，「智慧型巨人」才是人类现在最需要对付的目标！

盖伊轻声回应道：“我不知道。”

“那「超大型巨人」和「铠之巨人」呢！”

看着眼前艾伦忽然抛却了刚才的情绪，焦急劝说甚至可以说恳求埃尔文团长不要在继续询问现在身体不好的自己，盖伊垂眸，忽然说道：“我能给予你们一个意见，一个以你们现有情报能够推测出的，能够保住你们「调查兵团」的意见。”

在被试探的同时，他同样从韩吉的急迫以及利威尔的提醒中联想到此刻「调查兵团」的处境很糟糕。

想想也明白，在「斯托黑斯区」损伤如此惨重，「女巨人」也已经逃脱，只有一个半死不活的「普通人」被抓住的情况下，违背命令擅自行动的「调查兵团」能撑到现在已经很不错了。

埃尔文团长立刻示意韩吉拉走艾伦，随即看向盖伊等待后文。

“咳咳...”轻咳两声，盖伊要求道：“但你们必须保证，保住艾伦的性命。”

这句话让艾伦难以置信地瞪大了双眼。

而这边，埃尔文团长在听后立刻保证道：“我们会竭尽所能保住艾伦的性命！”

尽管这只是口头协议，真实情况下是不是会做到完全无法预测，但盖伊还是说出了自己的「意见」。

“「玛利亚之墙被突破」的时候，你们看见了什么巨人。”

埃尔文沉默片刻，道：“「超大型巨人」。”

“那艾伦的巨人在他本体脱离之后会怎么样。”

“和普通巨人一样逐渐消散！”埃尔文想到了什么，直接接话道：“那为什么那时候的「超大型巨人」没有留下骨骼残骸而是直接消失了？！”

脑子难得运转起来的艾伦连忙道：“是蒸汽！「超大型巨人」一直都在释放蒸汽！那...他会不会一直都在消散？”

盖伊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只是静静地看着他们你一言我一语的讨论着，通过大量经验得出了「超大型巨人」一直都在蒸发且能够直接耗散剩余躯体的这个信息。

直到在医生到来前，利威尔兵长忽然的问题让众人面露惊骇。

“那么，如果「超大型巨人」在一瞬间出现又迅速蒸发呢？”

……

由于盖伊的配合以及现在伤势必须进行休养，埃尔文等人纷纷离开了病房，连带着让他们也被拿走，除了日常检查的医生以外只有艾伦能够随意进出同时也负责照顾盖伊的衣食住行，甚至还派人给艾伦搬了张折叠床过来。

原本应该是很麻烦的任务，但在接到命令后的艾伦却高兴的和独自讨伐了一头无垢巨人一样高兴。

直到众人全部离开，房间内只剩下他们两人之后，艾伦的高兴才逐渐衰减。

因为医生的强烈要求，盖伊说出了自己之前吞下毒药的成分随即再被一通折腾并且喂了好几碗药之后被迫躺在床上。

虽然他也不想坐着就是了。

很痛的......

只剩下两人的房间显得格外的冷清与安静，从窗外透入的朦胧微光也已经渐渐变得明亮耀眼。

天边的太阳已经彻底升起。

等待了好一会，确定没有声音发出之后内心挣扎无比的艾伦才鼓起勇气凑到盖伊身旁，他安安静静地坐到了矮椅上，屏息片刻才缓缓呼气。

看着床上人安稳的睡颜，艾伦的目光挪到了对方脖颈处那极其扎眼甚至比对方身躯上虐待的伤疤更加令他感到愤怒的淤青上。

这是他弄出来的伤势......

艾伦伸出手，手指在半空中颤颤巍巍的屈伸，最终还是下定决心般企图触碰床上人的脖颈。

可在即将触碰到的时候，原本应该已经睡着的人却睁开了双眼。

那黑曜石般闪烁的眼眸正直勾勾的盯着他。

艾伦的手僵在半空中，闭上了眼，抿着嘴唇等待着对方的训斥辱骂甚至是...反击。

可没有...怎么会没有？

小心翼翼的睁开半边眼帘，艾伦发现盖伊已经重新闭上了眼，似乎并不在乎他的手想要在做什么。

是不在乎还是...相信我......

不敢继续思考下去，害怕期望再度落空的艾伦强忍着内心的挣扎，将手继续前伸。

只要再尝试一下就知道了吧。

在这种想法下，艾伦再一次触碰到了盖伊的脖颈。

对方没有反抗。

可指腹传来的触感却表明在他的手指戳上去的瞬间，对方的肌肉是紧绷着的。

“盖伊...”艾伦自责道：“我不是故意这样的...我只是......”

“你没必要道歉，是我故意诱导你这么做的。”

盖伊依旧闭着双眼。

“因为失去了自刎的可能性，我只能诱导情绪并不稳定的你来...所以你不必道歉，该道歉的是我，因为我们的计划，你的母亲......”

“盖伊。”

艾伦的声音变得坚定了许多。

这让盖伊睁开了眼，看着身旁这个哪怕他刚刚那么说话都未曾恼火的男孩。

对方的表情变得坚毅，似乎是准备询问...寻求一个答案。

“我想知道，当初...我告诉你我母亲因为「玛利亚之墙」被攻破而被巨人吞食时，你是什么...感觉。”

“...你真的想知道？”盖伊这一次罕见的没有正面回应，而是强调着，“你要知道，我所说的，可能并不是你想要的那一种答案。”

艾伦的眼眶泛红，但语气决绝，“我想知道。”

“......”

盖伊沉默良久，看着艾伦那张帅气却被阿尔敏他们说是像「恶人」般的脸，感受着对方的情绪。

“没有感觉。”盖伊简单述说着，他不想欺骗艾伦，“那是还是我们第一年相处，你什么都往外说，但...我当时听到之后，什么感觉都没有，因为这和「任务」无关，所以——无关紧要。”

获悉了答案，艾伦闭着双眼，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神色眼中流淌着不可思议与...恨意。

他从未设想过，身边的同伴就是让自己陷入这种境地的罪魁祸首，也从未想过敌人不仅仅只有巨人，还有...人类。

“盖伊......”

“我在。”

盖伊轻声回应着，他试图看出艾伦现在的心情，可由于视野背着光线，他只能看见艾伦抿起的唇角，其余一切隐在那阴影之下。

“破坏「玛利亚之墙」的时候，你...在里面扮演什么角色。”

“...顺从者。”盖伊回应道：“破坏城墙的计划并不需要我的存在，我当时要做的只是趁着混乱藏进难民阵营里隐藏身份。”

“你和阿尼都是？”

“不...如果真的要说，当时会聚集那么多无垢巨人，是因为有阿尼参与吸引。”

艾伦静默良久，他虚掩着眼帘，眯着双眸看着盖伊，右手在对方脖颈上的淤青上轻轻按压，左手则抚上了对方的左手轻轻摩挲着。

“那之后的事情呢？”他语气平淡，“托罗斯特区那些事。”

“我提过意见，但没有被采纳，在我们之中能做出决定的人并不是我和阿尼，我们只负责遵守。”

“你...什么都没做？”

艾伦还未有所反应，床上人的话语却狠狠的击碎了他刚刚臆想出的内容。

“但我什么都参与了，他们要做的所有的事情我都知道，可我从未告诉过你们只是看着所有人死去，哪怕你再欺骗自己也无法否认这一点......”

盖伊强调着。

“我是造成一切的罪魁祸首，所有人的死亡都与我有关，甚至，在不久之前我还能看着你去死。”

他知道现在的艾伦想要做什么，无非就是想要原谅他、接受他、喜欢他，可这样对艾伦来说真的好吗？自我欺骗、欺瞒？永远活在虚假之下？不，艾伦不应该这样，也不能这样，艾伦从来都不应该卑微的祈求。

哪怕盖伊知道这可能是他最后拥有一切的机会，但......

他不适合。

“想想你的母亲、想想「利威尔班」的大家、想想死去的平民与士兵，他们都是我间接害死的，不是吗？”

“那你又为什么要对我那么好啊！！！”

艾伦终于承受不住了，他整个人站起身来。

“在训练兵团的时候，托罗斯特区的时候，审议所的时候，你为什么都对我那么好...这都是你装出来的吗？！这都是你想要的吗？”

“不是的......”

“为什么有否认啊！”艾伦略显痛苦的捂着头，眼中的恨意与憎恶近乎无法掩饰，“我和阿尼搏斗的时候...你为什么在最后的时候你不直接杀了我？”

他的语气中带着哭腔与那无法隐忍的悲痛、怒火，可他没有失去理智，轻颤的嘴唇开合。

“趁着我愣神的时候将我杀死...对你来说很简单的吧？你为什么不那么做啊？我不也是你们的目标吗！！！”

在艾伦几乎要哭出来的表情中，盖伊伸出手，拉住了对方的裤腿，他的表情极度认真，如同发誓一般。

“我不会伤害你的艾伦...永远。”

“为什么——为什么你还要说出这种话啊！！！”艾伦半跪在床铺上，撑着床垫，双眼瞪大着，低头凝视盖伊，“将我重新拉回现实，却又在现在给我一丝希望，为什么啊？凭什么啊！明明你只要承认那不是你做的就没事了啊！明明只要稍微说一句话我就能够不再去思考了啊！我就能相信你了啊！我们就能回到过去了啊！为什么...为什么你就是不这么做啊！！！”

艾伦再一次哭泣，泪珠又一次滴落在盖伊的脸颊上。

“所有人都在相信我，但我就是那么无能啊！！！看着母亲被巨人啃食，看着「利威尔班」的大家为了我而战死、昏迷，看着数百名士兵为了捕获计划而牺牲，看着「女巨人」直接从我眼前逃脱！！！”

他情绪崩溃着，面目狰狞、扭曲成了盖伊从未见过的摸样。

那清澈、稚嫩、单纯此刻仿佛与艾伦背道而驰。

此刻的他只剩下了愤怒、无助、自责。

“我自始至终就是个废物啊！！！”

可这一次，他并未帮盖伊擦拭眼泪，只是默默地看着对方的表情，将那痛苦、自责、无力的表情尽收眼底。

知道艾伦逐渐恢复平静，盖伊才咳嗽两声，顺手擦过嘴角血迹。

“因为我从来没有想过要逃避一切，哪怕我真的没有亲手去做那些事，但我知道，那些人的死亡都与我有关。”

“因此，我从未否认过自己所做的、所参与过的事，我也不想你因为我的两句话而否认这一点，也不需要你帮我辩解。”

“我从不后悔也从不辩解，就像我当初所说的一样。”

“任何事情，都不是一句道歉能够解决的。”

“做了就是做了，参与了就是参与了。”

“哪怕我从未拥有过自由，我也知道剥夺自由的痛苦。”

“当初我做所的一切都是为了「任务」的完成，直到...遇到了你们。”

“你们教会了我很多，也让我明白了很多。”

“谢谢你们，特别是你...艾伦。”

盖伊伸出手搭在了艾伦的后脑勺，将对方拉下后轻轻吻着对方的嘴角。

“谢谢你。”

突如其来的吻让艾伦整个人都僵住了，原本悲伤痛苦的他此刻眼中尽是诧异与无措，配合上那泛红的眼角以及脸颊上的泪痕时，显得对方这个人很呆。

不善言语的盖伊只是想用行动表明自己的想法，所以，在做完这一系列动作后他便直接松开了手。

可还没等他继续开口，眼前近在咫尺的人却再度俯下身来，深深地吻着他的唇。

“唔！”

感到不适的盖伊抬手推搡着对方，但以他此时的力气根本无法反抗伤势已经恢复过来的艾伦。

他能感受到对方的舔舐、体温、鼻息，这一切让他越发窒息。

这股窒息不同于以往也不像先前艾伦掐住他脖颈时那般痛苦，反而让他感到羞耻与...对未知的强烈不安。

强烈炙热且不容拒绝的吻让盖伊忘却了呼吸，他不安的缩着眉，双手慌乱的抓着不知何时骑在自己身上的艾伦的后背。

轻柔的触摸如唇上传来的、试探性的舔舐让他越发无措。

他迷茫地睁开眼，眼前是闭着双眸的艾伦。

随即，似乎察觉到注视，艾伦也睁开了双眸。

那双碧绿色的眼眸中已经没有了以往的温顺与善意，与之相对的是狂热的野性与坚定。

这是从未有过的。

窒息的感觉越发明显，盖伊难受的张开嘴。

“哈...别，唔！”

湿热的舌头瞬间突破防线进入隐秘的口腔，肆无忌惮的搅动着，舔舐着。

良久，艾伦停下了动作，他缓缓起身，那离开的舌尖中带着一段黏稠的白丝，随后他再次俯身。

略感不适的盖伊连忙侧过头回避，可这一次却没再发生刚刚的事情。

他能感受到艾伦伏在自己身上，还带着稚嫩感的脸颊蹭着他的肩窝，柔软的发丝像是羽毛一样扫过他的脸颊。

很痒......

“我永远都不会原谅你。”

艾伦轻声说着，语气中是莫名的意味，他放肆的、贪婪的大口呼吸着对方身上的气味。

“永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