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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银五百万两，黄金三百万两，牛羊五万只，粮食三万石，布料两千匹，东珠三百颗……”乌古论仲温一字一字确认着谭文宝和金顽王庭的交易内容。“‘借’兵二十万，助十皇子夺得皇位后，割让抱罕、白檀、桑曲三座城池，两国互盟，百年不犯。”

摇曳的烛火照得乌古论仲温的脸色晦暗不明。

乌古论仲温深知金顽大王有鸿鹄之志，踏平四野立不世之功也是他的野心，但他同样对金顽局势有深深的担忧。

金顽靠武力吞并周边小国，统治并不安稳，一旦金顽国力衰退，不用大晋攻打，几个小国立马就会倒戈反噬。看着花团锦簇，其实外强中瘠。

这两年，金顽几处马场频繁出事，几个臣服小国龃龉不断，乌古论仲温隐隐感觉有双搅动时局的手在捣鬼，但到现在也没抓到真正的幕后之人。这是他最大的心病。

金顽马背上生活，存粮极少，天一冷，日子就难熬。眼看天气越来越冷了，人、畜都要有吃的。这也是金顽答应与谭文宝合作的原因之一。

当然十皇子登基对他们更有利一些。毕竟十皇子年纪小，最后掌权的也是谭贵妃、谭文宝等一干外戚，而就在大晋的探子来报，谭氏姐弟贪婪愚蠢，尤其谭文宝好大喜功、志大才疏，偏偏让这种人当权，再加上大晋名将凋敝，祝无疾夫妇殒命，沙万海被贬……乌古论仲温又觉得真是天佑金顽。

谭文宝主动递上的合作，对金顽来说恰到好处，真是瞌睡了就有人递枕头。乌古论仲温觉得这样一块到嘴的肥肉不吃那真是脑子有病。而且，抱罕、白檀、桑曲三城面积大、人口多，以此为基，慢慢蚕食大晋，才是金顽的最终目的。

但他心头却始终萦绕着一股挥之不去的隐忧，那只“手”会不会来捣乱？

“谁？”夜深人静时，一点动静都会被无限放大，叩门的声音像直接敲击在了鼓膜上。

“是我。”

听到声音，乌古论仲温起身将人迎进来，“你怎么来了？是那人有什么动作？”

门外站着的正是姝姐，兜帽斗篷将她遮得严严实实，只露出白皙的下巴来，“没看出什么异样来，那人每日作息极为规律，也从不和外人联系。”

“那就好，大王不日就要和谭文宝在巴勒会盟，此人还会派上用场，看紧点。”

“是，你放心。”

“这么晚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我们在市面上发现了丽兹的流彩缎。”

“不稀奇，金顽大晋开战，关□□通不便，丽兹商人无非绕些远路，多交些税钱而已。”

“但我们发现了霞影纱，虽然数量不多。”

“什么？”

“没错，确认是霞影纱。”姝姐掏出一小块布料递给乌古论仲温。

手一触到布料，乌古论仲温就知道姝姐说的是真的，轻柔丝滑，昏暗的烛光下流光溢彩，不难想象在日光下是如何的光彩夺目。

霞影纱工艺精妙，为丽兹独有。丽兹战败后，曾将霞影纱上贡给大晋，这种布料受达官贵人喜爱，有价无市，根本到不了流通的境地。更何况现在金顽大晋交恶，关口查验更是到了严苛的境地，这种布料有几年没见了。

若不是大晋那边关口有心人放水，便是金顽这边的防控被人钻了空子，透成筛子了！乌古论仲温头皮一下子麻了，身子不禁一晃，究竟是哪里出了差错！

姝姐一把搀住他的胳膊，将他扶到一旁的椅子上，“大人，你脸色不好。”

“布料是你在哪里发现的？”

“乾都一个经营许久的布料商人主动找上我的，这料子也是近日他新得的。您先别急，这料子许是哪家破落贵族早年的收藏，最近才拿出来变卖。”

乌古论仲温重重咳了一声，然后压低声音道，“大晋人常说千里之堤溃于蚁穴，现在是关键时候，任何一点小差池，都有可能导致功亏一篑。你顺着布料这条线索查，我直觉这里面有问题。”

“是。”

“还有什么事吗？”

“有时间去看看洪哥儿吧，他时常吵着要见父亲。”

“好，我有时间就去。你先回去吧。”

姝姐还想说什么但看到乌古论仲温满面愁容的样子，又将话咽回去了，落寞地离开了。

“公子，我们得到消息谭文宝和金顽王要在巴勒见面。”

“嗯，预料之中。”

南风放下手中的兵书，问道，“消息是丁典传出来的吗？”

“不是。丁典那边被乌古论仲温和姜姝里三层外三层的看管得紧，咱们的人和丁典搭不上话。是近日金顽王庭那边有异动，有个丫头眼尖看出点端倪，派了几个兄弟去一个金顽权臣那里摸出来的。”

“嗯。丁典那里如何，人安全吗？”

“那小子每日里被人伺候着吃好喝好，安全上暂没问题。咱们安在姜姝那里的人还说他这几日眼瞅着都胖了呢！”

南风微微侧目，七晓这张嘴呀。“那就好。若发现有问题，及时掩护丁典撤离。”

七晓拱手称“是。”

说完这些南风又再次拿起书，准备翻看，“你怎么还不走？”

“啊？”

“不是汇报完了吗？怎么还不下去？”

七晓挠挠脑袋，“公子，谭文宝和金顽王庭会盟，咱们不做点什么吗？”

南风一笑，“做什么？”

七晓以手做刀横在脖子上，“比如刺杀金顽王？比如破坏他们的会盟？”

南风两指并用点了点太阳穴，“动动脑子，七晓。打蛇七寸，对金顽和谭文宝要一击必杀，若非如此只能打草惊蛇。破坏了这次会盟，还有下次，还有下下次，懂吗？”

七晓其实半懂不懂，“那咱们就什么都不做？”

“对，按兵不动。”

“……”

看七晓实在疑惑，从小到大的交情，南风也不忍他纠结，正好这会子有空，就想着点拨他两句。“这同盟成了最好。咱们还能一网打尽。你猜他们这次会盟能说些什么？”

七晓摇头，“我不知。”

南风拿书轻轻敲了下他的头，“笨。”

“哎呦，您说我笨还老打我头，岂不是笨上加笨。”七晓小声嘟囔。

“谭文宝虽然有心想和金顽王合作，但那是以利诱之，金顽王并不信任他。另外，谭文宝接管西北军权后连丢三城，后来虽又夺回，始终也对金顽王有所忌惮。”

“两人互相试探，此番会盟也是讨价还价，再在彼此身上割点肉，深度绑定罢了。”

“至于具体的细则对我们无伤大雅。结果都是一样的。不管他们最后交换了什么，从大晋出去的东西，我们都会拿回来的。”

“听懂了吗？”

七晓眼神都迷离了，“好像是听懂了，又好像没听懂。”

“你啊你，真是战斗力全在你那张嘴上。”

听南风这样说，七晓还有些不服气，“哪有，我手上功夫也不错……”

“之前让你给吴将军和富叔的信都寄到了吗？”

“公子放心，都寄到了。您让我安排的人，吴将军那边也都安排好了。”

“行了，你先下去吧。”

“是。”

七晓执行力还是很强的，指哪儿打哪儿。南风有时候想，要是他和崇云能调和一下就好了。不过，世间事就是这样，总有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