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虫子的头和一部分/身躯暴露在空中，外皮呈连续的环状，脑袋略尖。它一会儿缩起，一会儿又向前蠕动。

“噫，怎么会有条虫子从指头里钻了出来！”兰铮把头往后抻，生怕虫子蹦到他的脸上。

被虫子破开的皮肉绽出了血花，顺着手背一滴滴流下。鲜血在雪白的肌肤上尤为刺目。尤拉的眉毛压得很低，肌肉紧绷，似乎是在压抑痛感。

“这可能是游戏设定的debuff，只要哪里碰到人肉包子，哪里就会钻虫子出来。”尤拉有些后悔，“是我大意了，早知道不亲自用手碰了。”

“我想把虫子拿出来看看。”寻望若盯住了虫子说。

于洇眨巴了两下睫毛。这虫子扭动时显现出的柔软质地，让他感觉不太妙：“直接拿出来，会不会出什么事？”

寻望若十分严肃：“但是虫子留在身体里肯定会出事。”

尤拉提气，缓缓做了个深呼吸，把头扭到一边去，不敢再看自己的手：“好，你直接扯吧。不过你最好装备一下防护措施，我怕有什么二次debuff。”www.lawace.cn 盘古小说网

“嗯，我会注意的。”寻望若戴上了一只机械手套。小时候常做虫子标本的他很有经验，两根手指像镊子一样夹紧了虫子的脑袋。虫子一碰到他便想往后缩，身体也挣扎着蠕动起来。寻望若不给它逃离的机会，直接将它往外扯。起初很顺畅，但后来有点吃力，因为虫子的尾部长着倒钩，妄图扒住尤拉的血肉。

有更多的血液从尤拉的指尖涌出。她咬紧牙关，脸色煞白，看起来痛苦极了。转眼间她的手指头绽开了一个血洞，虫子已经被连根拔起。

寻望若把它放进了隔绝空气的密封袋，而后它不再动弹，失去了生命力。

于洇拿出一盒圆罐子，对准尤拉的指头喷了喷。一阵清凉的味道传来，尤拉的伤口神奇地愈合了大半。

“这个伤口太严重了，用它没办法立即恢复。不过好在不流血了。”于洇叮嘱尤拉，“你身上带了迷你绷带吗？最好用上。”

“嗯，我带了。”尤拉活动着手指关节，“多谢。”

到此，他们度过了这段不大不小的波折。

超市里的大部队仍在涌向面点区，没有异常。

寻望若正在研究虫子，兰铮则不发一语，望着货架发呆，于洇便拍了下他的肩膀：“兰铮，你来这里以后话变少了很多，我真有些不习惯。”

兰铮叹气，瞄了瞄于洇，他眼神有些迟钝，看着郁郁寡欢。

“对不起于洇老师，如果不是我，你们也不会在这儿受苦。”兰铮垂下脑袋，“都怪我手贱，把你们拉进来。”

于洇说：“原来你在自责啊，反正我是没关系的，我没有怪你。游戏系统变异了，总归要有工程师来修复的。”

兰铮的眼尾仍然耷拉着：“可我还是很难过。这里太危险了，要是你们出了什么事，我难辞其咎。”说完他又瞥了眼尤拉的手指头。

他多半是被那条虫子吓怕了。

于洇想，任谁看到这么恶心的东西，都得惊心动魄一会儿，除了寻望若。

寻望若仍在观察那条白虫，他把塑封袋举了起来：“你们看，袋子被腐蚀了，虫子的身体开始融化了。”

袋子覆盖着虫子的地方变得蔫软又皱巴，而且变了色，似乎马上就要破了。里面的虫子也糊成了一团。

于洇提议：“找个地方把它扔了吧。”

寻望若：“好。”

忽然，超市里响起了一声尖叫。于洇连忙望过去，但视野被一排排高大的货架挡住了。

尖叫持续了很久，极度刺耳。

那些排队买包子的npc对此充耳不闻，他们连脖子都没转动一下，只是贪婪地凝视蒸笼和肉包，如同一群扑食的饿狼。

根据尖叫的指引，众人来到了货架后方。在绿色的灯光下，他们看到有个女人正坐在地上，背靠货架，全身痉挛地抽搐。她止不住地翻着白眼，口吐白沫，且嘴巴在不断张合，念念有词。

女人面前站着一个不知所措的男人。男人神色惊恐，看向她脚底的半个没褶的肉包。随后，他一屁股跌坐在地，口中嗫嚅：“不、不……你吃了人肉包子……“

于洇记得这两个人。他们是旅游团里的一对新婚夫妻。

男人旁边停着一辆超市小推车，里面有个装满速热食品的塑料篮子。

寻望若走到女人面前，蹲下检查她的身体。女人面颊凹陷，一对眼球突出，身体像鲤鱼打挺一样动着，好似有一股气压正在撕扯着她的身体。

寻望若按住了她的肩膀，把她固定住。他打量着近在咫尺的肉包，有棕色的汁水从缺口中淌出。

“你们是怎么拿到包子的？”他开口。

一旁的男人早就吓得失了魂，完全没意识到寻望若在问他。

寻望若转过头去，与他平视，重复了一遍：“你们是怎么拿到包子的？”

男人这才说：“我、我也不知道。我去买食物，我老婆过来拿生活用品。然后、然后我看篮子里的东西装得差不多了，就来这边找我老婆，谁知道，她她她蹲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吃包子！而且是狼吞虎咽的。这太可怕了。”

“我老婆还能恢复正常吗？她一直在吐白沫。”说着说着他眼圈就红了，“我老婆平常不爱吃包子，她更不可能去吃这个装着人肉的包子，一定是人肉包子的味道迷惑了她。”

于洇脸色一沉：“这么说，她是被超市里的顾客npc同化了。”

其他游客也循着先前的尖叫声赶到了这里。他们听到男人和于洇的猜测，纷纷忧心忡忡起来。这里的人都闻到了包子的味道，再呆下去，万一也被那些npc同化了该怎么办？

女人全身痉挛，尽管被寻望若按在地上，也依然在上下颤抖。她视线混沌、狰狞，理智全无，一边口吐白沫，一边挣动。

就在这时，她全身上下挣动和痉挛的力道忽然加重了数倍。寻望若反应不及，被她挣脱。但女人并没有跑走，她停在小推车边，面色压抑而痛苦。

她嘴巴骤然张大，吐出了一堆被黏液包裹的、蠕动的白虫子。它们互相缠绕、拉扯，一落地，便四散爬行。而其余游客看到这个恶心场面，彻底崩溃了。

他们拔腿就往超市出口冲。

跑在最后的，是先前那个死了老公的女人。

“乖乖，不能再呆下去了。”她牵着她的女儿，“我们快出去！”

游客冲到出口，奇怪的事情发生了。明明刚才还是艳阳当空的大白天，现在竟已进入了深夜。

导游曾告诉游客夜晚不要外出，不过受到了严重惊吓的游客，早已记不得这条警告。他们向四面奔走，融入了无垠的夜色。

于洇和寻望若让尤拉和兰铮留在原地，紧接着他们追了出去。在系统任务要求里，除了导游和于洇之外，存活的人数必须大于三人。就算救不了所有人，他们至少也得抓一个回来。

系统世界里的天空被设置得很近，远处的天地像是盘古开辟的一道裂缝。月亮垂在头顶，圆而硕大，似乎一伸手就能抓到。

超市外的广场上灯火通明。有一大群人正聚在一起，人潮涌动，声音杂乱地沸腾。

他们全都面朝同一个方向，全神贯注地看着什么。有人神情肃穆，有人眉飞色舞，他们交头接耳，有时还会爆发出掌声。

人群铸成的围墙非常密实，于洇和寻望若看不到里面的情况。

这里的人实在太多了，而且背对着他们。分不清哪个是游客，哪个是npc。

一辆火车从远处飞驶而来。火车的大灯抵不过集会的光亮，它或许是鸣笛了但又盖不住人声嘈杂——它悄无声息地驶进了广场，朝密集的人群碾轧过去。

很快，有惊恐的尖叫从四处响起。

乌压压的npc一时疯牛病上身，向各处疯狂逃窜，他们甚至在跑动时互相踩踏。

于洇和寻望若被冲散了。

等到回神，寻望若早已看不到于洇的身影。

他打开任务管理器，想要搜索于洇的信号，但没有用处。

他和于洇失联了。

寻望若抬头望向四周。npc已经跑得差不多了，剩下的那些在铁轨上被碾得四肢残破，血肉模糊。

身后的超市不见了。看样子，他似乎陷入了另一个空间。

不远处站着三个人。一个是那个老婆吃了肉包的男人，他正在低低啜泣；另外两个是旅游团里的女学生，她们的状态也不太好，面色消沉，头发被npc冲得凌乱。

寻望若走上前，对两个女学生说：“我们一起行动吧。”

他在系统里的身体比两个女生要矮一些。她们对他没有戒备心，点了点头：“好。”

寻望若又对那个男人说：“别哭了，我们组个队，一起出去。”

“为什么不能哭？”男人的哭声更大了，他歇斯底里地对寻望若撒气，“我老婆死了，我偏要哭。你怎么这么不讲理。你又没有老婆，怎么能体会我的苦，呜呜呜……”

寻望若：“…………”

寻望若：“那你留在这里吧。我们走了。”

他和两个女学生一起离开了。那男人哪会想到寻望若这么冷漠，劝也不劝他。由于不愿被独自抛下，男人一边抹眼泪，一边跟上了寻望若的脚步。

月色中，系统世界幽静又空旷。他们的视野里只剩一幢建筑物。那建筑在旷野中拔地而起，门口的红十字灯格外吸睛。

——是莱茵镇的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