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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唯想起梁晨先前对自己“不能在谈霁之面前表现得像个小孩”的教育，深觉自己提起这个话题损人不利己，于是拎起一旁的水壶：“你杯子里有水么，我给你倒点。”

“有。”

刚坐下来那会，她忙着对着手机前置摄像头捣鼓自己的头发，没注意到谈霁之拿了她的杯子给她倒水，倒完才给自己倒了一杯。

正巧服务员此时前来上了道沸腾鱼片，程唯就当前面那个话题已经过去：“菜来了，吃饭吧，这个沸腾鱼片超好吃！”

等两人吃完饭，程唯拉着谈霁之去门口的江边步道走走，美名其曰消消食。

T市早已经进入了冬季，这时候还开始飘起了雪，一出门，寒意就从手、脸、脖子所有裸露的地方蔓延到身体的各个部位，程唯被江边凛冽的长风一吹，顿时觉得硬要拉谈霁之出来散步的自己是个傻叉。

她穿的还是卫衣配羽绒服，脖子裸露在外，冷飕飕的。

谈霁之见她似有悔意，主动问道：“还散步吗？”

程唯把卫衣帽子拉起来，羽绒服拉链拉高，灰溜溜道：“回车上吧。”

转头往回走，迎面而来一对亲亲密密的小情侣，男生捂住女生的手，揣在自己兜里。

程唯默默地看了眼谈霁之插在黑色大衣口袋里的手，撅了噘嘴，默默往谈霁之斜后方贴了贴，靠他挡风。

脑子里想起自己昨天在副驾驶偷偷看到后座许灵之和刘景丰紧扣的双手。

她一时有些唏嘘：“许姐姐明显是喜欢刘景丰的，却不得不拒绝了他。他这样一个T大高材生，人也不错，许姐姐爸妈也看不上吗？”

谈霁之解释：“不是看不上，刘景丰就是T市人，再怎么也不可能跟许灵之回小城发展，这是根本矛盾。”

程唯沉默片刻，把脸往羽绒服领口内缩了缩：“她爸妈觉得喜欢可以轻易就放下。”

谈霁之意识到她并不仅仅只是在说这一件事，或许还带着些对自己的指责，一时间竟有些不知道回以什么。

程唯的思路此刻却前所未有的清晰：“谈教授，你难道没发现，你对我的态度，也超出了权力界限？”

“我是个二十三岁的成年人，分得清仰慕和爱慕。”

“所以，你是以什么心态，把我当做你的学生，轻视我的喜欢，觉得自己负有引导我走向“正途”的义务？”

谈霁之拧着眉，那目光好像和从前不同，甚至带着点未思考通透的疑惑：“抱歉，老师当多了，或许有些好为人师。”

他谦和地承认：“我有我的局限性。”

程唯的心猛得跳动了一下，快步上前两步，转身对上谈霁之的目光：“既然你承认错误了，那就不要把我当小女孩了，认真考虑一下‘我喜欢你’这件事好不好？”

谈霁之看着她亮晶晶的眼睛和被冻红的鼻头，有雪花轻巧停落在她纤长的睫毛上，一点一点塌缩成水，迎来被融化的宿命。

他的嗓子突然有点痒，忍不住抬手去拂那睫毛上沉沉坠着的雾气。

在谈霁之的手指探向程唯的时候，她整个人僵住没动，感到一种不知所措的慌张，眼睫却像是只被风惊扰的蝴蝶，敏感地颤动两下，上面缀着的水珠与谈霁之修长的食指交错而过，像是一声遗憾的叹息。

谈霁之动作一顿，看着程唯微微放大的瞳孔和不知所措的眼神，收回手，眼神顺着她的鼻梁和嘴唇一掠而过：“你脸上落了些雪。”

“喔，喔。”程唯忙不迭抬起手背胡乱蹭了蹭，红意却从两颊寸寸蔓延开来。

回程时两个人都没说话，等车开到了T大，程唯解开安全带，谈霁之从中央扶手箱里拿出条叠得工整的灰色围巾，扔给了副驾驶上的程唯。

柔软的围巾掉落在程唯怀里，下巴被羊毛材质蹭到，带来微痒的触感，和一阵似有若无的清香。

“你用的什么洗衣液呀，味道很好闻。”

“无香型洗衣液。”

“但真的有香味，”程唯又捞起围巾嗅了嗅，像清晨弥漫着薄雾的森林，木香里带着一丝沁凉。

她思考了一下：“须后水的味道？”

须后水，这个词一出，带来无限亲昵的感觉，好像冬日清晨洗漱完后，两个人耳鬓厮磨，唇贴着喉结缓缓向上，蹭过下巴，最终在唇齿间交换的味道。

程唯目光随之落在他泛着清茬的下颌，斜斜一抹，骨相分明，在往下时凸起的喉结，颈侧微微泛青的血管蜿蜒没入黑色毛衣之中。

车内空调打得太足，程唯口干舌燥的，清了清嗓子，慌乱的目光撞进了谈霁之幽暗如墨的瞳孔里，脸上又开始着火：“干、干嘛这么看着我？想亲我啊？”

他的目光太难读懂，让程唯不安，又心悸。

“咔嚓——”谈霁之手指一顶，解了安全带，俯身过来，拿起围巾挂在她的脖子上，微凉的手指蹭过她娇艳欲滴的脸颊。

软软的，热烫着。

他注意到她手里攥着围巾末端，斜靠在车门和座位的角落，虚张声势却惊慌失措的模样。

一些负面的冲动很容易就在这样的环境里滋长。

他嗓音低低的：“程唯，你对谁都是这么不知天高地厚的模样么？”

“怎么了嘛？”

“迟早被欺负。”

抬、抬我下巴了，是……要亲亲了吗？

程唯心砰砰直跳，不自觉地咬了咬唇，嘟囔道：“我又不怕被你欺负。”

她的唇上泛着温润的水光，谈霁之眼睛眯了眯，刚刚吃完饭，她坐在自己对面，拿着小镜子补口红，涂完后嘴唇亮晶晶的，是娇艳欲滴的水红色，跟一般的口红材质好像不太一样，惹得他多看了两眼。

他一把拉起灰色围巾，将她下半张脸挡住，绕了一圈：“到了，下车。”

“啊？”程唯连人带围巾被赶下车，在风中看着谈霁之的车缓缓驶离，某个瞬间恨不得插着腰冲着汽车尾气大喊“谈霁之你是不是不行！”

这一天下来，程唯心潮起伏，随便找了个T大路边的长椅坐着，分别跟陆思娇和梁晨打了两个时长超长的电话。

“我有我的局限性！我有我的局限性！”程唯激动跟陆思娇讲，“你懂这七个字的魅力吗！”

“我懂！”陆思娇同她一起尖叫，“谦逊是男人最好的医美！”

程唯抬头看了看四下无人，欲盖弥彰地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