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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68 章 if线:假如琇莹早死

  • 作者:夕仰
  • 类型:经典文学
  • 更新时间:05-20 00:27:27
  • 完书字数:9478

琇莹要死了。

自从前年的疾驱八百里后,他便是强弩之末了。

一直的先天不足,加上后天失养,终于集中爆发。

哪怕当日全力施救,将他的命救了回来,可他的身体他知道,他的肺腑都犯着疼,那个洞越来越大,终于现在回天乏术。

他快要死了。

可还有好多事没来得及做,好多话没来得及说。

他还没有好好看一眼大秦,那么多的事,那么多的构想还没一一实现,他如何甘心!

阿兄还没回来,他若一走了之,阴阳相隔。

他如何泉下得安!

可他撑不住了,他太疼了,五脏六腑几乎像是被人绞碎了。

他满头覆雪,倚坐在床榻上,脸上几乎没有血色。

他全身都好像褪去颜色,只剩苍白。

青邑把脉后,长长的跪地不起。

“公子只剩这几日了。”

泪如雨下,她已经口不能言,颤着嘴唇才艰难的吐出了这一句。

琇莹知道。

他半阖眼眸,“无妨的,小青邑,你已经尽力了。回去睡一会吧,明天太阳依旧会升起。”

青邑痛哭出声,又怕影响他,只退了出去。

八岁的嬴越紧紧握着琇莹的手,他听了青邑,已经慌了。

油灯的豆光晃来晃去,或许有风,它低暗地几乎要灭了。www.tcknh.com 侠客小说网

琇莹见他眼泪一滴一滴掉下来,轻笑,一笑依旧清隽动人,依稀可窥他昔年的风采。

他费劲的指着那怎么都灭不了的烛火。

“这火晃得我眼睛疼,阿越,你说是不是?”

嬴越看见他消瘦的面容,和那骨头都已凸出来的手腕,泣不成声。

“是,灯火晃得眼疼。”

叔大父己经撑了很久了,这一年来,他听着他叔大父无时无刻的低咳,见着他叔大父连天的昏睡。

他的叔大父已经撑不到叔大父期盼的与大父同归那日了。

他不知道他是劝他的叔大父放下执念,褪去病痛,安稳的睡一觉。

还是强留他的叔大父,告诉他的叔大父,大父东巡快回来了,求您,求您,多留一会儿。

他只能伏在他叔大父的膝头,做着他最不喜欢的软弱的哭泣。

“春天来了,叔大父你的身子很快也会好的,大父到时也回来了,您就可以随他把臂同游,陪他同饮了。”

琇莹摸他的头发,他低咳两声,无力的垂下了手。

他没太多心力了。

“阿越,王驾今日可归咸阳?”

他第一次问嬴越。

嬴越摇头,他没有失望,只是闭上了眼睛。

他累了,但会撑着。

第二天,扶苏他们都来了,在琇莹床头哭。

他哭笑不得。

又问,“王驾今日可归咸阳?”

所有人摇头。

他又闭上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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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们出去让我睡一会儿,好不好?”

当然不好,他们怕琇莹一睡不起,争先恐后地跟琇莹说话。

琇莹本就强撑,但也知他们的害怕,只好有一搭没一搭地接着。

第三天,张苍,蒙毅,还有萧何那些外臣下朝后也结伴坐在了他床头旁,他们狡猾,与他说一些政务,监国的琇莹不敢睡了,撑起身子,断断续续的回他们。

他们走后,琇莹轻问,“王驾今日可归咸阳?”

扶苏他们摇头。

琇莹又昏睡过去。

第四天,已致仕的李斯等一干老臣也来与他说学宫的事。

琇莹这次再起不能,他被扶住,咳声越来越重,嘴里全是血沫。

“王驾今日可归咸阳?”

李斯老迈,仍扶住他的手。

“陛下已入咸阳境内,公子稍安,公子稍安。陛下快归了。”

困倦上头,琇莹却不肯再闭上眼睛,他不住的咳着,甚至咳出血来。

沉重的咳声,沾血的苍白唇,满室的药味,全是累累的病苦。

“那我等他,等他。想与他说,臣伏惟陛下静听,又怕迟,怕来不及。”

他气若游丝,几乎要撑不住了,纤细的手腕无力地抚触着他怀里写了很久的奏折。

他太疼了。

扶苏他们痛哭流涕,扶苏心疼得不行,膝行向前,紧紧握住他只剩一层皮的手腕,泪如雨下。

“王叔,别撑着了,您与我说,我与父皇说,王叔,太疼了,不要撑着了,求您,求您了。血都快流干了。”

琇莹却摇了摇头,即使痛出了幻觉,他依旧可以分出扶苏和阿政。

“我是要回家的,阿兄没来,我便等他。只是流血罢了。”

阿兄在,才是回家。

扶苏抱着他的手哭泣。

琇莹轻笑,即使死期将近,即使肚腑像是被人捅来捅去,他依旧不显狼狈,依旧要端着姿态,背脊挺直,慢悠悠的笑。

不可失仪,不可失仪。

刚回来的阿政的血近乎凝固了,他得了阿越递来的尺素,一路快马加鞭,可当他见了他幼弟的情况时,唯有努力强撑着,才没有跌倒在地。

他艰难的迈步,坐在了琇莹的床前。

琇莹的腰弯了下去,那凹陷的脸上似乎只剩下那双眼睛是唯一的颜色,可现在他灰蒙蒙的往外渗出泪。

“王驾已归咸阳。”

阿政将他的泪擦干了。

“琇莹,朕回来了,不要怕。”

琇莹颤抖着手,将自己的奏书一本一本都递给他的阿兄。

“民生之计,新的粮种,农具,我已经统计好了,就等你过目了。这些是我准备的后续的商路发展计划,还有关于学宫和统一考试更改的部分想法,还有一些别的约束行商法的更改。”

“我不太合格,为臣

,未助我主大业已成,未见我主彪炳史册。为子,失往地宫,又再再失约。可我已无力再来,阿兄帮帮我,可以吗?”

跟阿政一起出巡的蒙恬虎目含泪,余下众人皆掩袖长泪。

阿政让所有人出去,琇莹还没死,他们哭什么!晦气!

他摸他幼弟苍白的脸,用帕子将他唇角的血擦了干净。

“谁说你当臣不好,做子不行。你从未失职。朕得卿,谐也。”

“但你自己的事不要推给朕,你自己可以。朕会治好你的,不要怕。朕已发了旨意,召医入宫。朕广有天下,天下奇士众多,总有方法可以治好你。”

他依旧刚硬,可是他的眼睛那么哀伤。

他轻轻地将琇莹搂进怀里,一定是他的幼弟不听话,不好好吃饭,才会瘦得挌手,才会生病。

“只要多吃些,琇莹就会好了。阿兄给琇莹再找几个庖厨,给琇莹补一补,琇莹就会好了。琇莹会好的。”

琇莹乖乖倚在他怀里,闻言扯起唇角,他气若游丝,只有阿政才能听见。

他的幼弟说,“本来还有好多道别的话想与阿兄说,可是见了阿兄,突然不知道想说什么。”

他下意识的抱得越来越紧,“那就来日说。”

琇莹的泪落下,滴在他的脖颈处。

“怕你再听不见,所以要说。秦琇莹三生有幸,生于王侧,同行数载,得君偏护,幸甚至哉。我而今失约,先往骊山去。”

求阿兄莫怪。

他哽咽的不能再言。

“我在那里等阿兄,好吗?”

阿政的头垂下,谁的泪太烫,几乎一滴灼化肌肤。

“你好好活着。琇莹不可懈怠。”

琇莹抿紧了唇,他想陪他的兄长,他们走了那么久,为什么不能再多给时间啊!

他已伴着他的兄长走过幼时严寒,走过掌权后的凛烈秋日,统一后鲜花着锦的夏天,现在这暖洋洋的春光,他多想伴着他阿兄,共踱玉阶,吹一吹那染着花香的春风。

多想再窥一眼他们的大秦啊!

是否海晏河清,百姓是否各有其所,各得其乐啊!

“阿兄,可以扶我起来,顺带帮我梳发吗?我想陪你看一看春光,想来现在海棠开了。一会出去,这样披头散发,不好。”

他轻轻地将手覆在阿政的手上,无声的撒娇。

阿政颔首,他扶起他,撑着他走到窗边。

阿政知道他已经支撑不住了,于是他打开了窗户,让他的幼弟与他共享此间春光。

阳光透过来,满目青绿映入眼帘,琇莹轻轻笑。

他窥见了这一隅春光,足矣。

阿政对镜慢慢的为他的幼弟梳起了发,那满头的白发让他心痛。

镜中人早已经不是当时少年,他们眼角爬上了皱纹,甚至一个人将要离去。

阿政也霎时红了眼眶。

王的泪散落。

琇莹

也看见镜中的他和他的阿兄。

他再也说不出那句“阿兄,我在。

他只能扯起嘴角?_[(,对镜说。

“阿兄,我好看吗?”

阿政摸了摸他梳理整齐的头发,“好看。琇莹是美丈夫。”

琇莹无力地倚在他怀里,没再如以往一样答话。

“阿兄才是美丈夫。”

阿政几乎不敢相信,他下意识的握住他幼弟冰凉的手,可是这一次他再也没有握住。

他紧紧的抱住他怀里的幼弟,像琇莹幼时睡不着时,用手不断的抚着琇莹的头发。

“朕,璨璨不要睡了,朕刚回来,你陪朕走一走,走一走。”

可惜回答他的是满屋的寂静。

他从来不会回避任何事实,可他的琇莹离去了,他突然无法面对。

琇莹自生始,从未离开过他的身边。他的幼弟,横冲直撞,进入他的人生,在他的心上蹦蹦跳跳,你要他如何接受他的幼弟忽然撒手人寰,忽然一走了之。

他不相信他的幼弟会丢下他。

还未至终点,怎么可以弃朕而去,失约!失约!

逆子!

琇莹公子下葬的第八天,扶苏得了他父皇的召见。

陛下在灯火中依旧批着奏书,似乎并未有任何改变。

可扶苏知道他父皇自王叔走后虽然大事从无糊涂,可心魂几乎碎了。

王叔死的当日,别人不知,他知道。

他高高在上的父皇即使已探不出鼻息,也不愿相信王叔已死,抱着他独坐到天明。

而后便想要王叔停灵在章台宫的偏殿,直到他死去,一起往骊山去。

若非有人说公子强留人间,可能不入轮回。

他必不会善罢甘休。

唉,还是王叔在时好啊,他真不懂父皇。

阿政看向他的长子,开门见山。

“扶苏,今日是琇莹的头七,曾有人说,头七是回魂日,朕等了这么久,你王叔怎么还不回来见朕?”

扶苏的屁股从凳子上抬起来了,父皇啊,您现在都开始学鬼神学了吗?您忘了您曾经对神鬼的嗤之以鼻了吗?

可他的心酸痛起来,未经苦,哪信鬼神。

他也希望王叔来瞧瞧他。

如果是思念的人,哪怕是鬼,见一面,也觉得开心啊!

“可能王叔是忘了吧。”

阿政放下了笔,眼神沉沉,他几乎斩钉截铁地道。

“别人会忘,朕的琇莹不会忘的。”

扶苏无言,父子俩陷入沉默中。

良久,阿政又问。

“扶苏,你说琇莹那么倔,他一个人向黄泉,会被人骗吗?会被人欺负吗?”

他一问,扶苏眼泪掉下来。

“儿臣也不知道啊,儿臣也想王叔。世上有还魂没有,儿臣学!”

阿政轻笑,他难得说了句软和话。

“世上没有还魂,扶苏,你王叔若知道你做此等事,非给你打死不可。”

扶苏想起琇莹,眼泪哇哇的掉。

阿政挥手让他回去了。

他手中是琇莹给他留的奏书,嬴政,已经够了,不要沉缅于思念了。

大秦的未来,琇莹的期盼,都在你肩上呢。

高台上的寒风起了,可惜这次没有人为他搭衣了。

无妨的。

他足够坚强。他的幼弟还在,他会把他和琇莹一起锻进大秦中,这便算同归了。

他摸摩着琇莹的书册,字迹累累,一笔一划是他的幼弟心血。

朕不负,你不复。

王尊不会回头。

始皇帝四十四年,春风吹开上林苑百花,几个小辈趁着东风在放纸鸢。

似是谁家春燕归巢。

阿政被嬴越扶着,春风掠过他如星鬓角,不寒不凉。

他依稀见他幼弟乌发红唇,凤眸澄澈,束着高马尾,携春光满袖,一步一步,向他走来,将自己的头埋进他的肩膀处,眯起眼睛,握着他的手,依旧是年少模样,可怜可爱。

“可算赶上了,阿兄,我们走吧。”

阿政摸了摸他的头发,“随朕行。”

不要问往何处,此心安处是我乡。

跟着阿兄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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